《妩媚航班》姐姐的丛林(43)

“不。”我摇头,“不好。都不太像江恒。”

“江恒。”绢姨出神地念着,“江恒。多好听的名字。”我看着她陶醉着,并且娇媚着的脸,知道她的伤痛又痊愈了。

“不如就画一条大江好了,简单点,‘江恒’嘛。对不对……”绢姨继续梦游着。我的心里则像触电般如梦初醒:一条大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恋爱中的女人最聪明。

于是我花了几天的时间画那条大江。我画得很用心,我在饭桌上甚至肆无忌惮地盯着江恒的脸,想从他的身上听见那条大江的声音。很遗憾,我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倒是注意到他现在在饭桌上已经理所当然地坐到了绢姨的旁边。“小丫头,你看上我了?”有次爸爸妈妈都不在座的时候,他戏谑地对我说。

“胡说八道些什么?”绢姨用筷子头打了一下他的手背,斜睨着他的眼睛,然后又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按着他的手,“没打疼你吧?”这时候妈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我看见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想,森林是吸着土地的血才能长大。我家乡的土地很贫瘠,所以我的童年是在一个没有树木的村庄度过的……”上面那句话,出自江恒诗集里的自序,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读到它的时候心里那种冷冰冰的感动。有一天我和罗辛闲得无聊,我一时兴起就跟他玩了一个游戏,我告诉他我会念四段现代诗,这里面只有一段是个大诗人写的,让他猜是哪一段。但事实上,我念了两句翻译得很烂的波特莱尔还有叶赛宁,念了两句顾城的败笔(我敢保证他从没听过这些名字),最后,我清清嗓子,背出来江恒写的《英雄》:

没倒下的,是死去的树;

倒下的,是没有腿的战马,

你寂静地立着,

风吹疼了,你流血的肩膊。

罗辛说:“我选D,肯定是最后一个,前三个都太业余了……”我告诉他真相以后,他愤怒地弹了一下我的脑门,说:“坏女人。”

我那条大江在农历的“霜降”那天完成。我在画面里一个很深的地方画上了一只豹子,它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江水,眼睛里全是在长夜里跟“秦时明月汉时关”相互取暖后的冷酷。那天妈妈包了好多饺子要姐姐给绢姨送去,我也正好要把那幅画交给绢姨,于是我们一起走到已经萧瑟了的马路上。风挺冷的,唯一有点热气的是那只装满饺子的保温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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