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我们被带到了训练场。24名俘虏被蒙着眼睛,反绑双手蹲在那里。旁边已经挖好一个大坑——10米长、3米宽、3米多深。联队长、大队长和中队长们都坐在事先为他们安排好的座位上。田中少尉向联队长鞠躬并报告说:“我们现在开始。”他命令一名杂役兵将一名俘虏拖到坑边;当俘虏反抗时,遭到拳打脚踢。日本士兵最终将俘虏拖到坑边,并强迫他跪在那里。田中转向我们,并依次审视着每个人的表情。“应当这样砍头。”他边说边拔出军刀,从木桶中舀了一勺水,泼洒在刀刃的两面。接着,他“嗖嗖”几声将水甩掉,举起军刀,刀刃在空中显现出一道长长的弧形。田中站到那个俘虏背后,双腿分开,稳住身形,随着他“呦”的一声高喊,俘虏的脑袋便飞出1米多远。两股血泉从俘虏的身体中喷射而出,飞溅入坑。
这情景太可怕了,简直令人窒息。
但是,富永少壮也渐渐学会了杀人,而且随着他的杀人技术日益老练,他也不再觉得自己部下的目光邪恶了。对他来说,各种邪恶的暴行已是平淡无奇的“家常便饭”。回首自己的经历,他写道:“是我们把他们变成这样的。他们原本是无数家庭中的好儿子、好父亲、好兄长,如今却被带到前线,相互残杀。我们把人类变成了杀人的魔鬼。3个月之内,每个人都变成了魔鬼。”
许多日本士兵承认,杀人对他们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因为他们所受的教育是,除了天皇,其他人的生命(甚至他们自己的生命)都是微不足道的。日本老兵东史郎曾经亲眼目睹一系列南京暴行,他在给我的信中对其战友的行为做出了真实的评价。在东京府福知山第20步兵联队接受军事训练的两年中,他接受的教育强调“对天皇的忠诚重于泰山,而我们个人的生命轻于鸿毛”。他回忆说,一个士兵在战争中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是裹尸还乡:为天皇而死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被敌人活捉则是最大的耻辱。东史郎在给我的信中写道:“既然我们自己的生命都无足轻重,那么敌人的生命必然更无价值……这种人生哲学使我们鄙视敌人,并最终导致了大规模屠杀和虐待俘虏。”
在一次次采访中,曾经参加过南京大屠杀的日本老兵们诚实地讲述了他们完全丧失同情心和犯罪感的经历,甚至在凌虐无助的平民时也是如此。永富角户坦率地讲述了他在南京陷落时的感受:
我记得当时坐着卡车,沿着一条被清理过的道路行驶,路两侧是成千上万被屠杀者的尸堆。当我们将车停下,从车后将一群中国俘虏拖下车时,许多野狗正在啃食那些尚未腐烂的尸体。这时一位日本军官建议测试一下我的勇气。他拔刀出鞘,在上面吐了口唾沫,然后猛然挥刀,向一个蜷缩在我们面前的中国男孩的脖子砍去。眨眼间,男孩的头被砍掉,滚落到人群中,他身体向前倾倒,从脖子中喷射出两道血泉。该军官建议我将这颗人头带回家当纪念品。我记得当我从他手中接过军刀开始杀人时,我自豪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