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打包行李前,它就变得十分沮丧,片刻也不肯离开我。它神经极其紧张,每次我一离开屋子,它就跳起来跟着我,即使我去厕所也不例外。当行李打包好后准备离开时,可怜的斯塔西痛苦万分,几近绝望。它开始不吃东西,呼吸也变得异常,浅薄的喘息时常被深深地叹气打断。出发那天,我们决定将它关起来,防止它为了跟着我做出什么暴力举动。但奇怪的是,这几天与我形影不离的小母狗,竟独自躲避到花园中,任凭我怎么叫它,都没有反应。原本最听话的它,已经变得非常倔犟不驯服,我们想尽办法,也抓不住它。最后,我像往常一样,推着手推车和行李,带着孩子向车站出发。而此时,斯塔西垂着尾巴,鬃毛竖起,眼露凶光,一直和我们保持20多米的距离,跟在我们身后。到达车站后,我最后一次试图抓住它,但仍没成功。在我踏上火车时,它摆出一副挑衅姿态,站在一个安全距离处,疑惑地盯着我。火车开出站时,它仍然站在原地不动。但当引擎开始加速时,斯塔西突然向前冲去,在火车旁飞奔,试图跳上车。为了防止它跳上来,我一直站在火车前面三车厢的平台上(奥地利当地的火车车尾,有相当宽敞的平台,与车厢相连)。稍后,我跑上前,抓着它的脖子和臀部,将它从已经开得很快的火车上推了下去。它巧妙地着地,没有摔倒。此时,它不再摆出目中无人的态度,只是竖起耳朵,脑袋偏向了一侧,直直地凝视,直到火车从视线中消失。
在柯尼斯堡,我很快就收到了关于斯塔西的恼人消息:它将我们邻居的母鸡全都杀了,并开始在这一地区躁动地漫游,它不再是那只训练有素的狗了,并拒绝服从任何人。它现在唯一的用处就是看门,因为它已经变得越来越凶猛。在它犯下谋杀母鸡、血洗兔笼等累累罪行后,又差点将邮差的裤子撕碎,最后,只能让它去看守院子。坐在毗邻房子西侧台阶上的它,悲伤,孤独。事实上,它只是与人孤立起来。从圣诞节后到来年7月份,它一直被当作一只野生动物,和另一只野生动物关在了一起。
1941年的6月末,我回到了阿尔腾贝格,径直走进花园去看望斯塔西。当我走上通向阳台的台阶时,两只狗朝我猛冲过来。走到台阶顶端后,我站立不动,由于风向的原因,它们闻不出我的气味,所以两只狗一面愤怒地吠叫,一边向我靠近。我以为它们能根据外表认出我来,但实际没有。突然,斯塔西嗅出了我的气味,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我永远不会忘记:在疯狂向前冲的过程中,它突然停了下来,像一尊雕像僵在那里。它的毛发仍是直立的,尾巴和耳朵下垂,但它的鼻孔却是大开的,贪婪地消化着随风飘来的信息。接着,它竖起的毛发终于放下,身体战栗了一下,竖起了耳朵。我本以为它会高兴地向我扑过来,但它没有。这段时间遭受的精神上的折磨,彻底地改变了这只狗的性格,使这只最驯服的动物在几个月间忘记了礼仪、法令和规矩,这个情况无法马上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