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觉得自己是“地球的主人”,事实也的确如此,然而这只是在陆地上。在大海里,人就是一条非常渺小的鱼。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我幼稚地想赶走一条梭鱼时,它竟向我摆出了威胁姿态,还露出了牙齿。此外我还体会到,人用橡皮脚蹼向后游有多吃力。
这样不大让人高兴的事毕竟只是例外,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当人接近自由生活的动物时,它们肯定会逃走,人类就像被从和上帝的其他造物共同生活的天堂中赶了出来一样。现在,如果自由生活的动物从远处向我飞来,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发现我,正相反,因为他们看到了我,听到了我,我就感到天堂的驱逐令在这一刻又被收回了。
我站在阿尔姆山谷中的一个地方,这是我们和灰雁的一个约会地点。此时正是清晨,山顶已经有些阳光了,山谷还处在沉沉的晨曦中,就在我站立的谷地上方还出现了一片阴云。这时我听见上面,在高高的空中,飞翔而过的灰雁在呼唤、应答,接着很快又得到一声回答,我听着像是雪雁的声音。当时我们仅有唯一的一只雪雁,叫阿科,遗憾的是,他现在还是飞回西维森的马普研究所了。当时他还在阿尔姆山谷,那天早晨还和我们的灰雁一起飞翔。他刚发出叫声,我就透过云层的一个蓝色小洞看到了它。只见他身上披满了阳光,宛若一颗闪亮的白色小星星。紧接着他就消失在了云层后面,但他听到了我灰雁从白雪覆盖的森林上方飞来,一边滑行,一边慢慢下降,最后把翅膀用力向前弯曲,形成典型的“钟”形,在我们身边降落。的声音,从他头部的一个小小的动作我也发现,他看到了我。几秒钟之后,这只白色的鸟从云中飞下,在我身边落下;灰雁们则继续沿着山谷向下飞,直到云彩消失的地方。他们在那里下降,然后又在云层下面朝我飞回来。
现在,当我在秋天里写下这几行文字时,许许多多灰雁每天清晨从他们过夜的阿尔姆湖飞回到奥英格庄园。每天早晨,他们都从高空中飞下,落在楼前的草地上。这就像祈祷过后肯定说“阿门”一样确定。我们在草地上安置了一张桌子和一条非常舒适的小长凳,那里是观察灰雁的最佳位置。当我还在格吕瑙时,我每天早晨都坐在那里等待灰雁,他们的到来对我来说都是同样的庆典,同样的奇迹。每次,他们都在这里停止扇动翅膀,慢慢从空中滑翔而下,垂直向我们俯冲下来,落在我们身前。
即使在寒冷的天气里,灰雁都不仅忠实于这个地方,而且忠于自己每天的习惯。他们一点也不在乎气温有多低,因为前面讲过,这里的水在深冬也保持着比冰点高得多的温度。正由于这个缘故,这条河在寒冷的日子里就会产生雾气,岸边的树枝和灌木丛上也会结出奇美的白霜。当阳光出来时,你常常会看到一幅迷人的画面。在天气异常寒冷的时候,灰雁喜欢待在相对温暖的水里。有时他们头顶的羽毛上会结出小冰粒,这时他们就会把冰粒从身上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