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乱开》一个好玩儿的人,在画好玩儿的画儿(3)

按着树勇的说法,他现在画画儿,纯粹就是为着好玩儿,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动机。我觉得这一点很重要。他早先还是很有些伟大想法的,比如他曾经跟我说过,要融通中西绘画的空间感创立什么独特的风格,比如说要在画中表达自己的什么主义和想法,等等。但他现在不这样想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那些伟大的事业,还是让那些自我感觉挺伟大的人物去做比较好。咱不就是个平头百姓吗?平头百姓就得在平头的位置上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没有必要装大尾巴狼,更没有必要替别人瞎操心。他认为,什么事儿其实都一样,你强制自己去追求一个目标,一条道儿走到黑,结果未必会求得到,一切都是要顺其自然才好。他就顺着这个自然,一会儿做这,一会儿做那,不定在一个什么目标上。在绘画之外乱七八糟地做了二十几年的事儿,从未再去想绘画这档子事儿了,忽然有一天就想再来画画儿,却一下子有了自己的面目。这就叫求之不得,不求自得。

近些年,树勇很喜欢民国时代的那种味道。他跟我说过,这跟他十几年来在旧中国几十万张照片中摸爬滚打有关。他尤其喜欢穿长衫的民国男子那种样子,有些文气,不迂腐,做起事来从容平静,有一种洞彻人生的通达,还有一种不随便苟同他人一意孤行的洒然风度。为此他画了很多穿长衫的没鼻子没眼睛也没有嘴巴的民国男子,或抱着棵秃树,或坐于花丛深处,或埋在大盆里泡澡,或在旷野里吹着一管竹箫。看的是黄书,吃的是黄酒,养的是野草闲花。既不像古代文人那样个个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也不像现代人那样呲牙瞪眼一脸的世俗欲望。他甚至还跟我说过他的一个理想:在一座空山里建一所大学,山前一片江湖,入学的孩子个个一袭素布长衫船载以入。学生也没有什么宿舍,每人刨个洞在里面蹲着。上课亦无教室,人人坐在山顶一片草丛里闲扯,看着云彩飘过来又飘过去。毕业了,下得山来,随水飘然而去,不知所终。“真他妈好!”他说这话时,眼神儿迷离恍惚,一脸向往的样子,叫人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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