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知道人字形左侧第二只灰雁少了根羽毛。不过,还有一件更令人欣慰的事:我散完步回家时,刚才还在和野生候鸟一起高飞的这些灰雁,将会站在阳台前的台阶上欢迎我,它们的脖子伸得很长,灰雁的这个动作和狗摇尾巴的含义是一样的。我的视线随着灰雁而移动,看着它们掠过水面,消失在河湾处。在这一瞬间,我感到很惊奇,突然开始质疑熟悉的事物,这就是哲学诞生的时刻。我们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在我们眼中最普通不过的日常事物,突然有一天感觉不一样了,好像我们是第一次看到它们,这会引发极深的感触。华兹华斯曾在思考欧洲毛茛(LesserCelandine)时意识到了这一点:
三十年多来,你一直在我眼前,
高山低谷,都曾见到你的笑脸,
但我却不认识你,直至今天,
现在不论我走到哪里,
处处都见到你,一天有五十遍。
我看着灰雁,突然意识到这几乎是一个奇迹:一个严谨的科学家居然能够和自由自在的野生动物建立起真正的友谊!想到这一点,我有种莫名的幸福。这让我觉得人类在被上帝从伊甸园逐出后,痛苦稍微减轻了一点。
如今,渡鸦都已经飞走,灰雁也因为战争而走散。在我自由放养的飞鸟中,只有寒鸦留了下来,它们是我在阿尔腾贝格养的第一批鸟。这些长年的家仆还在绕着高高的山墙盘旋,它们尖厉的叫声仍然通过暖气管道传进我的书房,我清楚地理解每一种叫声的含义。每年它们都会用窝把烟囱堵住,偷吃邻居的樱桃,惹邻居生气。
你能否理解,我所忍受的所有这些麻烦和烦恼,换来的补偿不仅仅是科学成果,还有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