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上,李双田满脸忧愁地宣布部队断粮。
李双田宣布断粮,大家都没言语。朱文范本来在擦枪,现在朱文范继续擦枪;黄生发本来在挠伤疤解痒,现在黄生发继续挠痒;满山本来在想念玉米糊,现在满山却不能继续想念那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了。满山站起来想说什么,却闭紧嘴巴又坐下了。
李双田看了满山一眼,从满山腰里抽出弹弓,再从营房门旁拎起一把铁镐朝林子里走去。大家都知道,李双田是给大家打鸟去了。
李双田在老林子里摇摇晃晃一上午,一根鸟毛都没带回来。那些胆小怕事的鸟,都被这几天的枪炮声吓坏了,一有风吹草动就飞,狡猾得要命。还有更狡猾的,认准这一带的山林不能久留,于是一齐飞走,寻找安生的地方去了。
李双田带回一筐草根,嘴里骂着程斌和岸谷隆一郎的八辈祖宗。
满山把草根塞进嘴里嚼了嚼,说:“甜的!挺好吃。”
大家一起嚼草根。安静地嚼着,很有力量。
李双田腾地站起来,还要进老林子。端午拦住他,提醒他那边的林子刚才飞起一群山雀,怕是巡山的敌人。李双田甩掉端午的手,说他回来的路上下了套子,现在他去捡那个倒霉兔子,咱们满山半个月没尝到肉味了。李双田说着用力拍拍满山的肩膀,出了营房。
满山去换岗,爬上营房外面的一棵老杨树。金黄的林子布满山岭,在不远处嵌着一片白桦林。那应该就是李双田下套子的那片林子。那片林子看上去很宁静,不像端午说的那样凶险。
端午是个侦察兵,过于谨慎。满山不喜欢端午的性格。
满山几下爬到树梢,希望能看见李双田的影子。满山看不到李双田的影子,他在那些绚烂的叶子下面呢。茂密的草木把长长的山岭包裹得严严实实。假如那些叶子下面没有敌人的讨伐队,这里真是一片美景啊。
可是那些美景下面暗藏杀机。
啪!一声枪响。整个山谷抖动一下。是敌人的三八大盖,满山一下子就能听出来。满山从树上滑下来,重重地掉在地上。
这一声枪响,把李双田永远留在了那片白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