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景民从兜里掏出一块白手绢捂住了鼻子,看了屋里的犯人一眼,最后把眼光落在看到他进来竟然无动于衷的“闯塌天”等人身上,声色俱厉地喝问道:“你们不好好反省以求自新,在这里还拉帮结伙的想干什么,要造反吗?”
在他阴狠的目光逼视下,有些胆小的犯人默默地低下头去,只有“闯塌天”还是漫不经心地斜眼看着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钱景民正要继续发作,方志敏却艰难地从人堆里站起身来,他忍着伤痛对钱景民平静地说道:“不要责怪他们,是我在跟他们聊天……”
钱景民立刻把脸转向了方志敏,眯起了眼睛不无威胁地问道:“方先生,能告诉我你跟他们谈了些什么吗?你该不会是在这里还想要赤化他们吧……”尽管这句话说得挺厉害,但他对方志敏的称呼却已经变成了方先生。一向很会察言观色的钱景民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蒋委员长亲自关照过的犯人身上蕴藏着很大的能量,绝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副处长能够抗衡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方志敏淡淡地一笑,用坚定而倔强的目光迎着钱景民望去,从容不迫地说:“我只是在告诉他们穷人不是生下来就该受穷的,这怎么能说是在进行赤化呢?”
钱景民哪儿能在凌风梧面前自认下风,当下便带着满脸讥讽的神情望着方志敏,狞笑着问道:“那你说说,穷人不该一生下来就受穷,那么谁又该受穷呢?”
方志敏紧紧盯着钱景民的脸,毫不迟疑地正色答道:“该受穷的当然是那些压迫农民的寄生虫,他们五谷不分却要霸占田地、欺压农友。该受穷的还有那些官老爷和为富不仁的商贾和官僚,他们敲骨吸髓榨取工友,盘剥百姓养肥了自己。这样的人要不受穷,天下还有公理吗?”说到这里,他略一停顿,又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被打倒?这样的世道该不该有人来拨乱反正?”
钱景民在方志敏凌厉的功势下显得有点心虚,他回避开方志敏那灼人的目光,干笑了两声不服气地说道:“方先生别装糊涂了。这还不是赤化?我警告你,这就是赤化宣传!我看你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别再什么农啊工啊的了。”
方志敏微微一笑,把两手一摊说:“革命的先行者孙中山先生早年就曾多次强调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你说说看,这难道也算是赤化宣传吗?”
钱景民哪里是方志敏的对手,当场被问了个张口结舌,涨红着脸连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身后的凌风梧一看心里这个解气呀,忍了好几忍才没有笑出声来。
望着正气凛然不可侵犯的方志敏,凌风梧赶紧笑眯眯地走上前来说道:“方先生,方先生!我和老钱今天是特意来给你道喜的……”
方志敏还以为敌人要对他下毒手了,当下便把头一昂,镇定地问道:“什么时候动手?刑场在哪儿?”
凌风梧一听知道方志敏误解了他的话,赶忙笑着解释道:“方先生真是会开玩笑,大白天的说什么刑场不刑场的,多不吉利?”
方志敏懒得和他斗嘴,站直了身体望着他冷冷地说道:“我很难想象这里能有什么吉利的事,还请有话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