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囚》17

凌风梧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默默地点上了火不再吭声,眼角的余光望着又开始观赏起拷打方志敏的钱景民,无声地做了个“呸”的动作。别人可能不明白身为看守所长的凌风梧和他的顶头上司——常驻看守所的军法处副处长钱景民怎么总是别别扭扭的,原来这两个人之间还真有点解不开的龌龊。

其实,钱景民和凌风梧都是军校的学生出身,不仅是一个班的同窗,毕业后也是一起来到了看守所任职。但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其实干事很卖力气的凌风梧却始终比不过擅长溜须拍马的钱景民。数年之后,整天钻营的钱景民被破格提升成了军法处副处长,中校军衔,可凌风梧连个少校也没混上,至今还是上尉所长。再加上钱景民天生傲下媚上,让凌风梧很是看不起。不管在什么场合,凌风梧从不叫他钱副处长只以老钱相称。官瘾十足的钱景民心里很不舒服,但也无可奈何。

门外两个人正在转这个小心思的时候,屋里的方志敏已经挨了张彪十几鞭子。用牛皮编成的鞭子打在肉上的滋味跟被人用火猛地烫了一下似的,被鞭打的地方还会肿起老高,渗出血来。普通人最多挨上三鞭子就会惨嚎起来,光是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叫声,就能迅速瓦解自己的忍耐和自尊的极限,所以这是历来官府逼供时惯用的伎俩。

张彪用鞭子抽打犯人的技术那就更精熟了,不仅鞭鞭到肉,让犯人痛苦不堪,还能把鞭子挥得山响,更加重威慑的作用。但凡是进入看守所的犯人没有一个能在他手下坚持上三五鞭子的。

眼看着方志敏裸露的上身已经布满了血淋淋的鞭痕,张彪自以为火候已经到了,便停住手得意扬扬地望着方志敏大声吼道:“说!还敢不敢再当共产党了?说句软话爷就放你一马!”方志敏仍旧一声不吭地用带着蔑视的眼神注视着他。别说是惨叫,就连呻吟也没发出一声。

在这无声的对峙中,靠着拷打犯人为职业的张彪反倒被激起了凶性。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天底下还有不怕打的人。想到这里,张彪咬牙切齿地从炭火盆里拿出一把烧得通红的长柄烙铁,还带着灼人的热浪。他厉声对方志敏叫道:“你给我说句实话,到底怕疼还是不怕?”

方志敏忍着身上的剧痛,竟然展颜一笑,对张彪和周围的宪兵们说道:“我跟你们一样,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血肉之躯,怎么会不怕疼?”

张彪终于找到了聊以自慰的地方,他笑得跟花儿似的炫耀地对周围的宪兵们说道:“怎么样?我早就说过吧?天底下就没有不怕打的人!”说到这里,他把那块通红的烙铁往方志敏胸前一比划,大声威胁道:“识相的还不赶紧求饶?你只要开口求饶,老子我就放过你,要知道这烙铁一挨上你的肉,就是大罗金仙,魂儿也飞了,别说你们吃五谷杂粮的共产党了……”

门外的钱景民望着眼前的一幕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凌风梧说道:“别担心,他只要一求饶,意志就算垮了。咱们今天要是把他的意志整垮了,日后降服起他来也就容易多了!”

凌风梧把嘴一撇,小声回答说:“我看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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