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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跑了几步,拉来一把原木花纹的学生椅,命令他坐上去。然后动作敏捷地从包里掏出一捆麻绳和一卷封箱胶带纸。绳子不够长,改用胶带。大截大截的胶纸被撕开,发出锋利而干涩的声音。她从他背起在身后的双手开始粘,向上又向下不断动作旋转。身体和椅子很快连为一体。他惶恐地看着一切迅速发生,几经挣扎无效,抗议未果。嘴唇上多了一块胶布。希望被封死。
大功告成。
她没时间笑,没时间思考,也没时间回忆。这太过戏剧化的场面,让她有讲故事的冲动。但不知如何开头,结局就在眼前了。而送她来到这个结局的一切,就像糊掉的画布,色块啃着色块,人连着人,事接着事,好像一曲永远单首循环悠扬到烂的歌,没完没了,非死不能结束。推波助澜得太过熟练,顺理成章,好像人生的每一步,都注定指向这个死胡同的终点。
少许兴奋,又少许悲凉。
少了一首歌,世界会怎么样?她想。
不。世界并不会怎么样。于是她决定还是不要讲好了。
她小跑几步,拾起地板上的枪,下意识地掂量几下。
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身后发出巨响。包裹着这个寂静而明亮的空间的室外,轰鸣,震颤,狂躁,气势汹汹。没有退路了。
她强迫自己恢复平静,回过头,放低视平线,看着椅子上的人。他也回望着她,挣扎着摇头,眼角和脸颊滑下泪水或汗水。
门口再次传来巨响。仿佛催促着她快点开始。
于是,她缓慢而坚定地举起手臂,对准他的脸。左手食指压上扳机,越压越紧。迟迟未有声响。贴着冰凉金属的掌心渗出汗来。扳机扣得指节生疼,手腕颤得厉害,她向前逼近,将枪口顶上男人的右眼眶。不再抖了。
今天的世界,也要以芸芸众生的陨落告一段落。今天之后,会有人问起她的名字吗?有人会猜想她的事情,明白她是谁吗?她真想稍微留下一点关于自己的线索,又觉得不会有人在乎。不,这些不那么重要。她想。重要的是,今天就快要结束了。
她勾紧食指,感到些微酸痛。
牢靠地贴在椅子上,嘴巴封着胶带的男人发出不清不楚的“呜呜”声,拼命摇头,双眼通红,泪水或汗水浸湿了胶带。她上前一步,一把撕下胶带:“说什么?”
“我也是。”他说。
“什么?”
“我也是左撇子。”
“喔。”枪口抽回一寸,向下移,塞进他的嘴,“这样啊。”
…… ……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