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因妖言惑众、蛊惑圣听而被处以宫刑,终身幽禁。皇后独孤伽罗在世时,最忌讳怪力乱神之人,却唯独留他一命,后来皇后薨逝,闺阀倾颓,权势更迭进入到新一番的轮换时,他又被新掌权的太后重新重用,于明湖塔楼重见天日。
十年幽居,葬送了半生仕途;
十年偷安,却保得性命留存。
在宫闱经营生存的人,早都有随时丧命的准备,可如他这般辗转浮沉之后还能重新入仕的,委实是不多。
韶光望着面前墨绿官袍的男人,身躯颀长干瘦,伶仃手脚,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脸,极瘦,显露出又高又凸的颧骨。五官间唯一特别的,是眉毛下长着一颗大黑痣,就像是随时都能流淌下来的浓墨。明显是福薄的面相。
“微臣不问世事已久,以至连朝霞宫之事端都不知晓,否则无论如何都该去上一炷香的……”男子的嗓音如同破碎的琉璃丝线,划过耳膜,低沉喑哑。
“能如此想得开,也不枉费当年娘娘的一片苦心栽培。”少女端着下颚,唇畔一点笑,恍若乍暖还寒的冰凌,“毕竟宫刑之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熬下来的。”
再炫的头衔,再高的地位,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宦官而已。
始终面无表情的男人,在这时有了反应,“姑娘说话,是不是总如这般一语中的?”
“直言不讳,一向是做奴婢应守的本分。不过比起白术医官在两宫之地都能手眼通天、八面玲珑的本事,奴婢才是自愧不如。”
白术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得意,拱起手,象征性地朝着上方拜了一下,“姑娘说的是芸妃娘娘怀孕的事。臣才刚刚重新出仕,就能得到太子信任,自当要尽心尽力回报天恩。更何况,像东宫添丁这等天大的喜事,是皇家之福,是社稷之福,殿下对微臣的赏识,微臣以区区岐黄之术,犹恐无法回报。”
韶光的视线从他的头顶飘过去,“芸妃的孩子已经小产。”
风过,在此刻吹散了满地香息。
白术陡然抬起头,“没了?”
韶光点头,“刚刚一个月的婴孩,尚分辨不出男女,就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