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浪子》电影就是电影(6)

今生长建明三岁。两年前大家一块进公司。今生原来做演出,组织三四线艺人参加各地的节庆、展览。走乡串户的江湖经验让今生特别了解人情世故,办事极为妥当利落。尤其是剧组那些场工、外联制片,特服他。建明因此夸过今生“你的影响力非常之下行,善于左右弱势群体”。“你就说我能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得了”,今生如此反驳。

建明爱总结,善于拿理论唬人;今生务实,能征服基层群众。因此两人是极佳的工作组合,高屋建瓴,静水深流,一般客户被这么上下一招呼就拿下。

两人聊着影视圈的八卦,骂了会儿老刘,一瓶牛栏山就见底了。于是分头回家。

在初春微醺的夜,建明望着出租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灯火,他曾以为能拥有灯火中的一盏便是理想的全部,可是这理想实现了却又轻飘得像不曾体验。每日周而复始的生活,胡闹影视公司里的贫嘴,一切像发条即将松懈的玩具鸭子,脱力、疲倦。已经三十二岁了,什么才能唤回从前的激情?他想起八年前在北京最初的生活。

纪家庙在玉泉营西,三四环中间,是尘土飞扬的城乡结合部。那时候,黄色面的尚未隐退,四环没有开通,美厨牌黑胡椒牛肉面还在畅销没倒闭。那年,建明二十四岁,另一位浪子王波二十三岁。从49路的纪家庙站下车要走十分钟的路,天气灼热,街上尘土飞扬,牛粪味道与花香隐约,穿插在尘土飞扬之中的是他们热爱的小饭馆。饭馆里有最爱的软炸里脊、溜肥肠,还有一定要是黄色瓶子,带着酒汗的“普京”。建明和王波常常将喝酒当成一种竞技项目,真是胃大如斗,酒量赛海马的年代。有一次因为上菜太慢,菜还没上,每人四瓶啤酒已经下肚,观者为之咂舌。他们爱在醉眼蒙眬中说那些不着四六的话。那是一诺千金,拍屁股去杀人的牛逼精神;是醉眼昏花,把青春的苦涩全喝下;是没有女生的孤独,是自闭少年的自大,是少年心气的早生华发。建明住在男生宿舍。暑假,人渐渐走光,去女生楼的小卖部可以看见丑丑的、但正值青春年华的龇牙咧嘴的少女。夏日到来,她们身体鼓胀如夏日。没事的时候建明认真读报,此时建明后来的爱人罗敏正就读于西直门的一所外语高中,终日留恋音乐台的广播和碰见山东必败的国安队。王波忙于暑假后的补考,可是他手持酒瓶的日子比拿书的时间要多,因为远方有数个女孩令他牵挂。后来建明发现,所有自闭忧郁的少年都喜欢虚拟出若干位假想女人,作为浪子的糟蹋对象。他们对感情向往无比,认真无比,却又极端羞涩。一次他俩儿深夜乘面的出发,先会见了“一外”王波的高中同学,一位波同志心仪已久却又不敢下手的姑娘,而后长驱至语言学院会晤状况相同的另一位初中同学。那夜,一位白衣少女,婀娜多姿,令少年建明心动不已。她复姓欧阳,单名葳。听到她的名字,建明严肃地告诉她,葳就是草木茂盛的意思。在那个两手空空精比钱多的年代,饱读诗书加流氓烘烘是俘获少女芳心的最佳武器,但这始终是个传说,建明和王波恨恨地盯着那些技术娴熟的坏蛋,多年以后也未能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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