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唐放挤到前边来,站在哥哥对面,用一种明显的倨傲态度打过招呼,然后慢悠悠地说:“我可以提个问题吗?”
哥哥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他这才想起来自我介绍。他口气有点儿紧张,哥哥淡然无谓地等着。这时我发现哥哥的脑袋好像比唐放的要大一倍。“我想向你请教一下,”唐放的口气挑衅味儿十足,“你是懂画的。这个画展中有不少裸体画,我想知道,裸体画和黄色画的区别究竟在哪儿?”
周围一下子静下来。这是当时在大学生中极为敏感的一个问题。哥哥习惯地眯了眯眼睛,面前的这个人和他差不多高,带着一种明显的敌意和嘲讽。哥哥笑了笑。
“很遗憾我不懂画,不过可以谈谈想法。”他像平常那样懒洋洋地微笑着,“依我看,所有的画,也包括所有的艺术,你认为它是什么色就是什么色的,只要别戴有色眼镜就成。”
说完,他又很礼貌地点点头,扬长而去。人群静了一下,议论纷纷。唐放站在原地没有动,抱起膀子交叉在胸前,样子很不以为然。同学们都慢慢地随着人流向前移动。袁敏小心翼翼地看着唐放的脸色。
小雪站在华多的一幅画前等我。“可惜,没有莫罗的画。”她回眸一笑。晚饭是在哥哥那儿吃的。在食堂吃中饭的时候我就猜到哥哥要请客。当时姚克和唐晓峰像马弁似的紧随其后,哥哥敲着饭盆慢腾腾地说:“妈的,食堂的饭菜永远是一个味儿,放出的屁都带有什锦味儿,你们发现没有?”哥哥穿了件浅色猎装,高大健壮,微弓着背,趿着拖鞋,吊儿郎当的样子,像个花花公子。“看老方这样儿真像支老红蓝铅笔。”唐晓峰笑嘻嘻地说,“可没想到跟梅大姐那么铁磁,掰都掰不开。”“是啊,像我这号国粹派早该淘汰啦!人家这一出国,没准儿就带回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哥哥大大咧咧地一笑。唐晓峰又低声说了句什么,三个人哄地一笑,我瞪了他们一眼——男的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话,可这一眼倒让他们发现我了——他们正要去哥哥那里打桥牌,三缺一。
桥牌我是刚学,和姚克打对家儿,没想到输得还不算太苦。我们是按最新计分法计分的,要把牌点从得分里减掉,而我和姚克的牌点几乎总是相加不过半数,因此哥哥他们赢也赢不了多少。加上唐晓峰贪多嚼不烂,一个劲儿强开叫,终于叫冒了一次,一下子输了六点,眼看要扳平了。
“玩这个,谁也玩不过梅若行。”哥哥忽然低低地说。
这是真的,过去打桥牌,山魈和他的女朋友总是败在哥哥和梅姐姐手下。梅姐姐出牌又刁又稳,滴水不漏。据说她现在学校桥牌队当主力,所向披靡,一下子拿了个北京高校桥牌比赛冠军,男对手们也为她那种工于心计、神机妙算咋舌。
“咱们班女生大概有一个还行。”姚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