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信佛?”我看着她那琥珀色的佛珠。
“是啊,信了几十年啦。”老妇人说话慢悠悠的,而且特别喜欢重复,“几十年啦。可不是。几十年啦。”
房间里的家具都是旧的,生了层锈似的,擦都擦不出来了。地上有块灰不灰黄不黄的旧地毯,边上的流苏变成了长短不一的线头。墙角放着张摇摇晃晃的枣木桌子。从这儿能看到老太太那间房里有个旧式梳妆台,油漆几乎全部脱落。那片腰子形的镜子也迷迷蒙蒙的,只能照见个影子。
老太太慢悠悠地捻着佛珠:“我这是心到神知,老佛爷不见我的怪……这鬼地方连座寺院也没有,在北京的时候,我是常要去广济寺做佛事的……”
“您家过去在北京?住什么地方?”我随口问。
她显得有些紧张,一双嵌在黑晕里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盯得我很不舒服。
小雪换了件家常穿的藕荷色紧身衫走出来,把一根剥好的大香蕉塞给我。香蕉是本地特产,也是最常见的待客食品。我咬了一口,心还有点儿生。正想开句玩笑,却看见小雪冷着脸向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好像是撵她去帮阿圭做饭。
那老太太竟诺诺连声地去了,我有点儿吃惊。
“哼,给她们点儿好脸儿就蹬鼻子上脸!就这么贱!”她淡淡地说,像是对我解释,我疑惑地望着她,平时那么个温柔娇媚的小人儿怎么换了副嘴脸?
小雪的房间简直是个小型海生物博物馆。什么珊瑚、海星、海葵、海鞘、海菊蛤、海百合的标本摆了一桌子,书倒统统堆在地上。靠墙角的一个旧书架上装了许多造型迥异的美丽海螺和贝壳,只觉得五彩缤纷的一片,奇花异卉似的,美得让人眼晕。
“你可真行,坏孩子!趴在地上读《政治经济学》吗?”
“喜欢吗?”她眯着那双黑茸茸的眼睛笑得很好看。
“太妙了!”我拿起一个海螺细细地看,这泛着夕阳色的海螺像一部盘向古堡尖顶的旋梯。
“可是……”我看着看着,心里忽然有了疑问。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