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冷的长夜!不知是凌晨几点钟,剧痛使麦穗第一次醒过来了,但她肿胀的双眼一点也睁不开。她试图翻动一下僵直的身体,却动弹不了。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抬起插着针头的右手,碰得导液管和输氧管哗哗地颤响。趴在床沿边假寐的麦子被惊动了,她抬起头,惊喜地呼唤:“妈妈,妈妈,你醒了吗?”麦穗的手放到女儿的手上,停在那里不动了。她口中喃喃,声音含糊不清。麦子将耳朵贴近母亲嘴边,终于听见了她断断续续的话:“玉镯,玉镯……你的父亲……”但是,她一句话都没说完整,难以承受的剧痛使她又一次昏迷过去。
“张大夫,我妈妈刚才醒了!”麦子直奔医生值班室。
值班的张大夫拿着听诊器匆匆赶到观察室,给病人检查了一遍。她抬头对麦子说:“你母亲的外伤并不会致命,她肋骨、胯骨和左腿骨骨折我们已经做了处理,处理头部外伤时也没有发现颅内淤血或积液。但在手术过程中她的情况不太好,一定是身体过于虚弱或者本身有什么疾病,很有可能由于这次受伤而发作或加重。如果引起并发症,就可能危及生命。你知道你母亲从前得过什么病吗?”
麦子摇摇头。这些话在手术前主治大夫已经询问过她了。在麦子的印象中,母亲从来没有住过医院,也很少看医生,平时有点头痛脑热的都是她自己到药店买两片阿斯匹林吃一吃就完事了。因此在对母亲实施抢救的时候,麦子也拿不出母亲从前的病历给大夫做参考。
在医院里,张大夫与麦子很投缘,她是一个值得信赖的长者。而且,张大夫也有一个与麦子年纪相仿的女儿,正在省城攻读硕士。眼前这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女孩子却面临了可怕的困境,她想帮帮她,许多事情又无能为力。事实上,她只能对麦子的现状表示一点点发自内心的关切与同情,或者说怜悯。
此时张大夫用满含责备的目光看着麦子:“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也不知道体谅关心父母。听说你从小没有父亲,想想你母亲独自抚养你长大该有多艰难!”
张大夫的话使麦子低下头去,怀着深深的歉疚。仔细想一想,她为母亲做得确实太少太少,有时还为了故意气母亲而做出离经背道之举。如果这次母亲真的醒不过来,自己将……麦子不敢再往下想。她抬起泪蒙蒙的眼睛看着张大夫说:“我妈妈,她……她还能好吗?”
“你是学护理的,有的事我瞒不了你。你母亲的病情不容乐观,照她目前的情况,她的生命垂危决不能简单地归于车祸所致。听李主任说从省城请的专家后天到,要给你母亲做一次全面会诊。刚才她苏醒过来有什么反应?”
“她的手动了一下,又说玉镯,还提到了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