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家门,岳好走到炉灶处掀开木头做的锅盖,把熬的稀粥盛出三碗,拿了咸菜,端了进屋。屋子里只有爷爷躺在炕上,岳好把粥碗放在爷爷旁边,对爷爷道:“爷啊,你吃饭吧。我奶呢,上厕所了?”
岳爷爷咳嗽了一下道:“没有。她去市场,给你买衣服去了。你后天就嫁人了,总得穿件新衣裳。”
岳好嗯了一声,伸手把咸菜拌进热粥,吹了几口喂给爷爷,一边伺候爷爷吃饭,一边问:“我奶从哪儿弄的钱给我买衣衫啊?”
“那你别担心,只要你能嫁出去,我和你奶就算没有棺材睡,心里也高兴。”岳爷爷心眼实在,从不会撒谎,跟他说话,总是三句就能把实情给套出来。
岳好听了,一直搅动粥碗的手停了,她听着爷爷喘息时胸腔发出的呼噜呼噜声,盯着自己身上穿着的从民政局发下来的人家捐献的二手衣服,嗓子被堵了一般地说不出话来。
她从小就想穿一件新的衣服,想不到平生第一次穿上新衣服,竟然会是自己嫁人的那天,而且还用的是爷爷奶奶的棺材本儿。
“他们家不是说给我钱吗?你们用那个买衣服就行了。”岳好不解地轻声问。
“那些钱得等到明天人家送来,就要给你存到银行去,后天一大早你就过门,来不及了。”
岳好怔怔地听着,搅动粥碗的手慢慢动起来,搅着搅着,两滴眼泪掉了下来,后来扑簌簌地止不住,掉在她的手背上、粥碗里,还有爷爷放在身边的枯瘦的胳膊上。
爷爷见状立即急了,他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说:“小好,你哭啥啊?结婚是好事,你还能嫁进林家那么好的地方,这事多好啊?那可是我们迈都迈不进去的高门槛。”
“爷,我不想嫁人,尤其是—”心中实在太难过,虽然长到十六岁,她每天的日子除了操劳,没有多少时刻值得兴奋欣喜,可如此刻这般伤心绝望和难过,还是不多的。
“别说傻话了,小好。我和你奶不会害你,我知道我活不了几天,能看见你有了钱,有了孩子,有了家,我现在闭眼也心安。”
岳好仍是不停地哭着,手里的粥碗拿不住,放在炕沿上,捂着脸,脑海里如寄穿着白色毛衣坐在果林中,抬头望着蓝天的样子闪在自己眼前,心口如同被谁压了一块石头一般,暗暗而执拗地想:“嫁了人,就真的再也没有资格去看他了!”
她有多恨林岩啊!
如果不是他对自己做了坏事,自己就不会嫁给他的弟弟,也就会一直守在爷爷奶奶身边,还有如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