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只好缴枪,带着兵丁回香溪。
保安队的人都知道范若奎一定会报仇雪耻,可回到香溪镇,他并没有立即行动。他先回了趟四牙坝,叫大哥范若昌给他筹钱,同时还准备去孙国帮家把八个大洋要回来。他说孙国帮不救红军,他就不会去擦耳岩搜山,不去擦耳岩搜山,就不会顺道去亮垭子剿匪,不去剿匪,他就不会成为缺耳朵。去孙国帮家要钱时,是孙国帮从贵阳逃回来的第八天,范若奎一进院子就听见孙国帮在呻唤。他以为孙国帮知道他的来意,心想,故意搞那么大动静,是想耍赖吧?他没客气,一进屋就明说自己来找国帮哥还钱。罗稻香没让他进里屋,她求若奎宽限几天,当家人病得不能起床,她一个女人家实在没有办法。范若奎答应了,但强调钱是要还的,要不然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我的德性你是晓得的,生熟不忌。”他说。
范若奎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来,加上大哥给他的百余个大洋,他托人上重庆买了十支“中正”式步枪。向大哥要钱时没说拿去买枪,而是说拿去修补耳朵,他说重庆有个外国医生医术相当高明,能把别人的耳朵栽到他的脑壳上。亲兄弟要补耳朵,范若昌没有犹豫,他当天就卖掉了几砣烟膏和几十担谷子。
枪买回来后,范若奎带领兵丁抓紧投入训练。白天瞄草靶,晚上瞄香火头。他满怀痛快的、将要雪耻的模糊预感,眯缝着闪着蓝色光芒的眼睛,像极有声誉的手艺人一样对每个细节都严格要求。
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范若奎兵分两路朝亮垭子进发。除了崭新的中正式步枪,他的手下还抬了一根水桶粗的楠竹,楠竹已经用钢钎打通,足有三丈长。
这次他没派人侦察,而是提前放话,他要剿灭大鼻龙,血洗亮垭子,劝亮垭村的人提前预备好棺材,挖好墓坑。大鼻龙就是打掉他耳朵的匪首。他兵分两路是为了免遭大鼻龙伏击,扬言血洗亮垭子是为了把大鼻龙留在野猫洞,以免他逃窜到别的地方去。
大鼻龙身材短小,据说他从小就抽旱烟,把肠子熏黑了,长不高。他是个孤儿,小时候东家进西家出,是亮垭村共同的孩子,谁家有好吃的都会支孩子满村找他。由于地势高寒,他的鼻涕犹如过江龙,总是挂在上嘴皮上,于是村里人给了他大鼻龙这个诨号。穷山恶水,活着不易,叫他大鼻龙不仅不算羞辱,反倒是一种亲近。
大鼻龙把全村的男女老少全都转移到野猫洞,他也放出话来,保安队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