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若奎对大哥的话感到心烦,回到香溪后见谁都不顺眼。有天晚上和手下几个保安兵打川牌,把一个老是重复唱一句下流情歌的保安痛打了一顿。这个保安的一张牌掉在地上忘了捡起来,范若奎说他偷牌。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保安被打痛了,不敢还手,像聪明的病畜一样温驯地让范若奎发完脾气后才离开。
谁都知道范若奎的脾气大,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他打起人来不把自己打累是不会收手的。
小时候,想要的东西不给他,他马上就躺在地上打滚。有一次,母亲(那时母亲还在)说奎儿快起来,地上有鸡屎!他果真身子一挺爬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待看清地上没有鸡屎,撅着嘴说,妈,没有鸡屎,又倒下去继续打滚哭闹。
他脾气虽然古怪,但特别怕父亲。父亲手里有根长烟杆,只要他做了错事,父亲的烟锅像鸟嘴一样呼的一下向他啄来,啄在身上至少是个青疙瘩,啄在头上十有八九把头啄破,啄出血来。但往往头上的伤还没好,调皮捣蛋的事又做下了一大堆。和比他大的孩子打架,他从不求饶,并且不流一滴眼泪。他一获得自由就还击,不管捡到什么,石块、泥土、木头,只要捡起来,不顾一切地朝敌人掷过去。这些孩子知道他有这一招,所以在放开他之前大多想好了逃跑路线,否则非吃大亏不可。
十一岁那年,他和大哥、大嫂、胡大娘、侄女去马鬃岭采蘑菇,钻进松树林子后,他像不合群的穿山甲一样,一个人钻到林子深处去了。等到大哥、大嫂叫他回家时,怎么也叫不答应,他们站在山头上喊,甚至爬到树上去喊。第二天,村里的人帮忙到马鬃岭寻找,在一个山坳里找到他的篮子和一只鞋,以为他被豹子叼走了。几天后,胡大娘的儿子在离家不远的大路上捡到一封信,才知道他被土匪老二掳去了。
范若奎是被装进一个布袋扛走的,当他从布袋里钻出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是三个人把他扛来的,他又踢又咬,三个人的肩膀都被他咬了一口,若不是隔着布袋,他会撕下一块肉来。其中一个被咬急了,把他放在地上,说一刀捅死他算了。另外两个说好不容易钓到一条大鱼,捅死了可惜了。他们用刀柄往他嘴上狠狠敲了一下,牙敲掉了,他再也咬不动了。
山洞又潮湿又暗,他被关在一块巨石下面的岩洞里。当天晚上,他老是想,要杀我了,他们要杀我了。可他们没有动他一下,只是轮换看守他。有一次进来了几十个人,但不一会儿又都出去了,仿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些人的面孔在火光后面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