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娘给若昌煮了一碗甜酒鸡蛋,她说,银鱼汤发奶可厉害了,她一会儿就给二娘熬。范若昌对杨玉环说:“晾干了给你妈送点去,他们从没吃过吧?胡大娘你也拿些回去。”胡大娘乐呵呵地说:“不用拿不用拿,我们家那些大肚汉,有苞谷饭把肚儿撑圆就行了,吃这么珍贵的东西,糟蹋圣贤呢。”
范若昌一觉睡到半夜,被胡大娘叫醒了。胡大娘拍着门,压低嗓门说:“若昌,贼来了!”范若昌一跃而起。胡大娘着急地说:“开春也回家了,就你和我们几个女流之辈,这可怎么办呀?”范若昌说:“别出声,我去看看。”范若昌走到院墙边,明白了,这是一伙明火执仗的贼,也是因为范家办满月酒收了不少礼钱,他们“分红”来了。领头的捏着喉咙喊:“冲进去哟!”其余的人捏着嗓子回应:“拿出来哟。”他们暂时不会冲进来,如果主人家把钱丢出去,他们拿上钱就会离开。范若昌以为是附近山沟里的农民,这些人平时以种地为生,得知某家进财了有喜事了,抓一把锅底烟黑往脸上一抹,干起见不得人的勾当。说不定白天还人模狗样地来喝过喜酒送过礼,所以才又是糊脸又捏嗓子以免露馅。亲舅爷抢劫亲外甥,亲兄弟抢劫亲哥都发生过,都知道这有违人伦,糊一张鬼脸,不把自己当人,就什么都敢做了。
以往范若昌都给钱了事,但今天他不想给,没什么理由,就像情绪不好似的。他摸进卧室拿了支梭镖,然后叫胡大娘从后门出去搬救兵。范若昌告诉胡大娘:“叫他们远远的喊打贼就行了,不要靠得太近,我怕他们有枪。”胡大娘并不慌张,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范若昌又找了几根竹竿,回到院墙边,沉着冷静地大声说:“开春,梭镖握紧点,看到影子管他是人是鬼给我一梭镖捅过去!”说罢将几根竹竿碰得哗啦响,梭镖杆子在地上拄得咚咚响。敲墙的声音停了,他不无讥讽地大声说:“若奎,你不要乱开枪,说不定有亲戚老表哩,要不然他怎么知道我家昨天才办完满月酒,你要开枪朝他屁股和腿上开就行了。”说完这话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给钱了,他怀疑这些人是杨玉环的堂哥带来的,借钱借少了不高兴,报复来了。一旦朝这方面想,他就被自己的想法所左右,心里顿时充满了鄙夷和不屑。这时他听见儿子的哭声,不禁火冒三丈:“瞌睡哪里那么多,那么大的哭声都没把她惊醒!”
胡大娘叫的人不一会儿就赶来了,毛贼跑了。有人看见了,说只有四个人,黑夜里没看清面目。范若昌谢过众人后,回屋看见儿子还在哭,声音嘶哑,就要快哭不出声来了。杨玉环不在床上,她没和儿子在一起。范若昌正疑惑不解,看见她瑟瑟发抖地进来了。问她刚才到哪里去了,她说上茅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