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锁暗叹一声:真不知会有怎样料想不到的麻烦冒出来呀……主子间出了麻烦,我的处境比哪个都难哪……麻烦,大麻烦呀……他被越思越想越麻烦的念头缠住了。自己信奉的道经里崇尚的是无为,可一个管家要做到无为又何其难呀。总不能老这么躲着呀,老锁左右为难,再次无望地望一望已经变得黑黝黝的旷野,心中随之冒出了虚缈的祈求:各路神仙呀,快来禳解这大麻烦吧,哪怕有小鬼来冲一冲这麻烦也好呀……
突然有响动自远处隐隐传来,难道真有禳解麻烦的神仙来了?老锁有点笑自己了,可隐隐的响动越来越真切了,踢哒,踢哒……是远处官道上的响动。
响动越来越近了,自官道拐向庄园方向了。一头似曾相识的小毛驴来到近前了,驴背上滚下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小老头儿。
唔呀,竟然是县太爷来了。
抗英之战过后,这位县太爷在老锁的眼中已经大打折扣了。想想自己的儿子为抗英丧了命,这位县太爷竟然给先生来了那样的信,老锁便掩不住对县太爷的厌恶,佯装不认识了:唔呀,这位客官,是赶远路的吧?你不快快赶路,咋在这儿停下了?
知县陈景星一下子被噎住了,瞪大眼看看老锁,一时又不知说什么才是。
老锁继续戏谑:这位客官,是要在这儿打尖?那你找错地方了,这里可不是你投宿的客栈呀。不过你要是渴了,我会给你口水喝;你要是饥了,我也会拿点儿吃的给你。喝完吃完,你还是该往哪去往哪去吧。
陈景星只能以为是天已黑管家没认出自己了,只好压低嗓音叫一声:管家,是我,是我呀,快带我见先生吧。
老锁不好再佯装不认识了:哟,是县太爷微服驾到呀,失敬,怪我眼拙,失敬呀。县太爷也莫怪,都怪我为我那白白死去的儿子哭瞎了眼哪……说着,又伸手拍一拍小毛驴。怪不得,这头驴子看着倒有点眼熟哩。
驴子似乎是为了证实跟管家熟识,厚嘴唇翕动着拱一拱老锁的胳臂,打了个亲昵的响鼻。
陈景星真被噎住了,噎得喘不过气来。呜呼,他暗叹一声,但已无心计较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