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越发夸张地托着手中的大蓝纸乘胜前行了,好像张扬着一面得胜的旗帜。
婆子聚起全身的力气和恼愤,奋力跳起的同时,冲石榴的背影又狠狠地啐了一口。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石榴走着走着,冷不防一声“站住”灌了过来--两个高大的毛子突然出现在面前,挡住了石榴的去路,叽里呱啦开了。
虽然那些个毛子差不多长着一个模样,但石榴还是认出了,这正是刚刚往墙上糊贴大蓝纸的那两个。
老狗与母猪似乎明白两个人的意思,它们冲两个毛子哼哼唧唧地叫着--两个毛子与石榴及老狗、母猪闹开了。不一刻,一圈闲杂的人便兴冲冲地围了过来。
石榴终于弄明白了:毛子是斥责她揭下了他们刚糊到墙上的告示,并且要将其带走法办。是狗,是那条狗。她指着被人群围起来的狗和母猪说。还有这母猪,是它们扯下了这张纸,怎么冤上俺了?俺是怕这张好看的纸被糟践了才抢过来的么,怎么冤上俺了?!
一个看热闹的男人笑出了别样滋味:石榴呀,你家大炕上不是有用不完的热乎乎的被褥么?你会稀罕这张纸么?再怎么好的一张纸你还会在乎么?
这看似是无关痛痒的戏谑,用在石榴身上,便有了别样的效果,热乎乎的被褥展现出的是生动淫猥的画面。男人们领会到了邪妙处,笑了,女人们也领会到了羞辱处,也别过脸笑了。
那婆子不知何时赶来了,幸灾乐祸地在有限的空地上打着转,口中连连啐着呸!呸!呸!辨不清是冲哪个“呸”的。
一队荷枪的英国兵丁开来,看热闹的人群随即如水面的涟漪,一圈一圈地荡开了,荡得越来越远,把石榴留在了涟漪的中心,眼看着这些兵要将石榴带走了。
哟呵--怎么着?他们这是要抓人么?要抓一个女人么?那婆子这才明白,原来石榴是犯了毛子的王法,毛子要将她抓走。婆子的脑袋甩了甩,突然倒戈,冲着毛子嚷开了:这么着就要把人抓走么?要把一个女人抓走么?!
毛子们并不理会婆子的喊叫,带着石榴要走。婆子的眼珠红了,一跳三尺高,冲上去撕扯着毛子:不就是一张破纸么?是金纸还是银纸?还是皇上老子的皇榜?--呸!呸!呸!她像护崽的母狼一样,冲着那些个毛子龇牙咧嘴手舞足蹈地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