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不懂事,爹爹软声哄我去乳娘怀里,我偏要糖汁一般的赖着,赖到肚子咕噜噜响,才肯跟着乳娘去吃点心。伏在乳娘肩头,我看到爹爹对娘无奈地摇了摇头,竟有几分难得一见的羞赧,抬手,认真地将梳子插上她的鬓发。
他们相视一笑。
清亮的天光落下来,仿佛一层银纱,披了爹爹和娘满头满脸。都是幸福的光泽。
不管什么秘密,不管什么天下,我只要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不分不离。
胸口什么地方,钝痛起来。我蜷曲着躺在床上,双眼肿胀,酸涩,直到模糊,再看不清眼前繁复华丽的云纱帷顶。
外厢有了一丝响动,我忙往脸上拭了一把,喊了一声“谁?”,接着便听花庐的声音轻轻传来:“娘娘赎罪,花庐睡得沉了,竟不知娘娘夜里可有什么吩咐没有。”
我垂眸道:“没有,你伺候我梳洗吧。”
昨晚没有怎么休息,眼下添了一抹鸦青,花庐用了好多的香粉才遮了大半。菱花镜里憔悴的容颜,足足粉饰了好久才掩了疲惫。
我有些发困,眼瞅着花庐梳的发髻也不是往日普通的灵蛇髻,便道:“花庐,简单一点便好。”
花庐小心地将一根金累丝镶珠簪插入我的髻间,又衬了几根溜金喜鹊珠花,才笑道:“娘娘素来崇尚节俭,但今天可不行,太后身体好了许多,各宫里今天都要去贺一贺,娘娘越是穿得喜庆,越是讨人喜欢,怎可穿得太素净,在人前落了话柄呢?”
我垂眸“哦”了一声。花庐帮我仔细抚平领边的褶皱,道:“娘娘刚入宫不久,太后的病就好了,这可是喜兆。”
我不以为然地一笑。太后病好了,各宫每日的晨昏定省也要恢复,怕是将来不能如现在这般自在了。
旁边有一名掌衣宫女跪着,手捧着托盘,盘中是一套金刻丝蟹爪菊花蓝底茜裙。花庐为我仔细穿好,正在系腰带,忽有宫女在外禀道:“奴婢有要事相告。”
我淡淡道:“禀吧。”
那名宫女名唤月如,是皇后分派过来的,在我宫里做了掌衣的领头宫女,我自然是防备了些,让她跪在纱帘外回话。
月如道:“娘娘,奴婢今早听闻手下的人禀告,库房的锁有些异样,似乎被人动过,娘娘要下旨排查一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