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武二充配孟州道妻妾宴赏芙蓉亭(3)

府尹看了一遍,将武松叫过面前跪下,问道:“你如何打死这李外传?”那武松只是朝上磕头,告道:“青天老爷,小的到案下得见天日,容小的说,小的敢说。”府尹道:“你只顾说来。”武松道:“小的本为哥哥报仇,因寻西门庆,误打死此人。”把前情诉告了一遍,“委是小的负屈衔冤,西门庆钱大,禁他不得。但只是个小人哥哥武大,含冤地下,枉了性命!”府尹道:“你不消多言,我已尽知了。”因把司吏钱劳叫来,痛责二十板,说道:“你那知县,也不待做官,何故这等任情卖法?”于是将一干人众一一审录过,用笔将武松供招都改了,因向佐贰官说道:“此人为兄报仇,误打死这李外传,也是个有义的烈汉,比故杀平人不同。”一面打开他长枷,换了一面轻罪枷,枷了下在牢里,一干人等都发回本县听候;一面行文书着落清河县,添提豪恶西门庆,并嫂潘氏、王婆、小厮郓哥、仵作何九,一同从公根勘明白,奏请施行。武松在东平府监中,人都知道他是屈官司,因此押牢禁子都不要他一文钱,倒把酒食与他吃。

对付清官又有另外的招数。西门庆通过亲家陈洪,再与陈洪亲家杨提督通气,又由杨提督通到蔡太师处,这就基本上是“通天”了;由蔡太师以“私人密信”方式影响陈府尹。关键时刻,“关系”赛过金钱。

清官不要钱,却要“面子”。你再“清”,你那官天上掉下来的?你总不免是这个那个老官的“门生”;何况有的给你“面子”的恰是“朝廷面前说得话的”大官;你真能“给脸不要脸”吗?有实力来对抗吗?值得为这件事(这类的事很多)“抗上”吗?到头来顶多只能是折衷处之。早有人把这件事报到清河县,西门庆知道了,慌了手脚。陈文昭是个清廉官,不敢来打点他,只得走去央求亲家陈宅心腹,并使家人来旺星夜往东京,下书与杨提督。提督转央内阁蔡太师,太师又恐怕伤了李知县名节,连忙赍了一封紧要密书帖儿,特来东平府,下书与陈文昭免提西门庆、潘氏。这陈文昭原系大理寺寺正,升东平府府尹,又系蔡太师门生,又见杨提督乃是朝廷面前说得话的官,以此人情两尽了,只把武松免死,问了个脊杖四十,刺配二千里充军。况武大已死,尸伤无存,事涉疑似,勿论;其余一干人犯,释放宁家。申详过省院,文书到日,即便施行。

陈文昭从牢中取出武松来,当堂读了朝廷明降,开了长枷,免不得脊杖四十,取一具七斤半铁叶团头枷钉了,脸上刺了两行金字,迭配孟州牢城。其余发落已完,当堂府尹押行公文,差两个防送公人,领了武松解赴孟州交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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