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淫妇背武大偷奸郓哥不愤闹茶肆(3)

次日,又来王婆家讨茶吃,王婆让坐,连忙点茶来吃了。西门庆便向袖中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来,递与王婆。但凡世上人,钱财能动人意。那婆子黑眼睛见了雪花银子,一面欢天喜地收了,一连道了两个万福,说道:“多谢大官人布施!”因向西门庆道:“这咱晚武大还未见出门,待老身往他家,推借瓢看一看。”一面从后门踅过妇人家来。妇人正在房中打发武大吃饭,听见叫门,问迎儿是谁,迎儿道:“是王奶奶来借瓢。”妇人连忙迎将出来,道:“干娘,有瓢,一任拿去。且请家里坐。”婆子道:“老身那边无人。”因向妇人使手势,妇人就知西门庆来了在那边。婆子拿瓢出了门,一力撺掇武大吃了饭,挑担出去了。先到楼上从新妆点,换了一套艳色新衣,分付迎儿:“好生看家,我往你王奶家坐一坐就来。若是你爹来时,就报我知道。若不听我说,打下你这个小贱人下截来。”迎儿应诺不题。妇人一面走过王婆茶坊里来,和西门庆做一处。正是:合欢杏桃春堪笑,衷诉原来别有人。有词单道这双关二意为证:

这瓢是瓢,口儿小,身子儿大。你幼在春风棚上恁儿高,到大来人难要。他怎肯守定颜回,甘贫乐道?专一趁东风,水上漂。有疾被他撞倒,无情被他挂着,到底被他缠住拿着。也曾在马房里喂料,也曾在茶房里来叫。如今弄的许由也不要。赤道黑洞洞葫芦中卖的甚么药?

那西门庆见妇人来了,如天上落下来一般,两个并肩叠股而坐。王婆一面点茶来吃了,因问:“昨日归家,武大没问甚么?”妇人道:“他问干娘衣服做了不曾,我便说衣服做了,还与干娘做送终鞋袜。”说毕,婆子连忙安排上酒来,摆在房内,二人交杯畅饮。这西门庆仔细端详那妇人,比初见时越发标致。吃了酒,粉面上透出红白来,两道水鬓,描画的长长的,端的平欺神仙,赛过姮娥。有《沉醉东风》为证:

动人心红白肉色,堪人爱可意裙钗。裙拖着翡翠,纱衫袖挽泥金攥,喜孜孜宝髻斜歪。恰便似月里姮娥下世来,不枉了千金也难买。

西门庆夸之不足,搂在怀中,掀起他裙来,看见他一对小脚,穿着老鸦段子鞋儿,恰刚半扠,心中甚喜。一递一口,与他吃酒,嘲问话儿。妇人因问西门庆贵庚,西门庆告他说:“属虎的,二记住:西门庆这年二十七岁。十七岁,七月二十八日子时生。”妇人问:“家中有几位娘子?”西门庆道:“除下拙妻,还有三四个身边人,只是没一个中我意的。”妇人又问:“几位哥儿?”西门庆道:“只是一个小女,早晚出嫁,并无娃儿。”《金瓶梅》中有不少色情描写。有人认为,色情描写与情色描写是文学中关于性的两种描写方式。色情描写直接写到性交,乃至于直接写到性器官,给人以肉欲的感官挑逗,对一般读者特别是未成年人起着不良的作用。而情色描写,虽然也写到性,点到做爱,却较含蓄,并且透过那描写表现着超越性事的内容。实际上“色情”与“情色”的界限并不是那么好划分。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