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景阳冈武松打虎潘金莲嫌夫卖风月(10)

原来这妇人甚是言语撇清。武松道:“家兄不惹祸,免嫂嫂忧心。”二人只在楼上说话未了,只见武大买了些肉菜果饼归来,放在厨下,走上楼来,叫道:“大嫂,你且下来安排则个。”那妇人应道:“你看那不晓事的!叔叔在此,无人陪侍,却交我撇了下去。”武松道:“嫂嫂请方便。”妇人道:“何不去间壁,请王干娘来王婆初见。安排便了。只是这般不见使。”武大便自去央了间壁王婆子来,安排端正,都拿上楼来,摆在桌子上,无非是些鱼肉果菜点心之类。随即盪上酒来。武大教妇人坐了主位,武松对席,武大打横。三人坐下,把酒来斟。武大筛酒在各人面前,那妇人拿起酒来,道:“叔叔休怪,没甚管待,请杯儿水酒。”武松道:“感谢嫂嫂,休这般说。”武大只顾上下筛酒,那里来管闲事。那妇人笑容可掬,满口儿叫“叔叔”,“怎的肉果儿也不拣一箸儿?”拣好的递将过来。武松是个直性汉子,只把做亲嫂嫂相待,谁知这妇人是个使女出身,惯会小意儿,亦不想这妇人一片引人心。那武大又是善弱的人,那里会管待人。妇人陪武松吃了几杯酒,潘金莲先以目相挑。打虎英雄竟只好低头回避。如是当代作家重写这一幕,会不会仍将武松内心写成一口波澜不起的古水井呢?一双眼只看着武松身上,武松乞他看不过,只低了头,不理他。吃了一歇酒阑了,便起身。武大道:“二哥,没事再吃几杯儿去。”武松道:“生受。我再来望哥哥、嫂嫂罢。”都送下楼来。出的门外,妇人便道:“叔叔是必上心,搬来家里住。若是不搬来,俺两口儿也吃别人笑话。亲兄弟难比别人,与我们争口气,也是好处。”武松道:“既是吾嫂厚意,今晚有行李便取来。”妇人道:“叔叔是必记心者,奴这里专候。”正是:满前野意无人识,几点碧桃春自开。有诗为证:

可怪金莲用意深,包藏淫行荡春心。

武松正大原难犯,耿耿清名抵万金。

当日这妇人,情意十分殷勤。

却说武松到县前客店内,收拾行李铺盖,交土兵挑了,引到哥家。那妇人见了,强如拾了金宝一般欢喜,旋打扫一间房,与武松安顿停当。武松分付土兵回去,当晚就在哥家宿歇。次日早起,妇人也慌忙起来,与他烧汤净面。武松梳洗裹帻,出门去县里画卯。妇人道:“叔叔画了卯,早些来家吃饭,休去别处吃了。”武松应诺,到县里画卯已毕,伺候了一早晨,回到家中。那妇人又早齐齐整整安排下饭。三口儿同吃了饭,妇人双手便捧一杯茶来递与武松。武松道:“交嫂嫂生受,武松寝食不安。明日县里拨个土兵来使唤。”那妇人连声叫道:“叔叔,却怎生这般计较!自家骨肉,又不服事了别人。虽然有这小丫头迎儿,奴家见他拿东拿西,蹀里蹀斜,也不靠他。就是拨了土兵来,那厮上锅上灶不干净,奴眼里也看不上这等人!”此时武松心里还不明白潘金莲的用意么?武松道:“恁的,却生受嫂嫂了。”有诗为证:

武松仪表甚搜,阿嫂淫心不可收。

笼络归来家里住,要同云雨会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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