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的沙》(11)

格兰特长出了一口气,差点儿大笑出声。他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开怀大笑了。汤米对总部深表同情,倒不是为失去他的才智,而是少了个人手。他这种“家人”的态度和他上司的职业性反应几乎有异曲同工之妙。“请病假!”老板布赖斯敏锐的小眼睛扫过格兰特看上去很健康的身体,又厌恶地转回到他脸上说,“真是的,真是的,怎么会这样!我年轻的时候,大家一定会坚守岗位,拼命工作,直到累倒了被急救车拉走为止。”要对布赖斯说清医生是怎么说的可不容易,就算说了,布赖斯也不见得会理解。布赖斯身上从来就没那根神经。如果说他还有点头脑的话,只有那点精明劲儿让他显得还有点活力。所以得知格兰特的病情之后,他既不会表示理解,也不会同情。真的,他刚才那神情有点儿像在暗示,格兰特是在装病逃避责任;这病来得这么怪,外表看上去好好的,那么健康,这一定跟苏格兰高地春天的河水有关。他很可能在去温坡街看医生前就把钓鱼的鱼饵都准备好了。

“他们要怎么填补你这个空缺呢?”汤米问。

“可能会提升威廉姆斯警官吧。无论如何,他早该升职了。”

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忠实的威廉姆斯也不那么容易。你的部下多年来一直把你当英雄一样崇拜,而你现在却要以一个被不存在的恶魔折磨得神经兮兮的、可怜的病人样子出现在他面前,这的确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威廉姆斯身上也从来没那根神经。他对一切事情都欣然接受,从不问为什么。把这告诉威廉姆斯,看着他由崇敬变为关心,甚至是怜悯?这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把那瓶果酱递过来。”汤米说。

2

没想到汤米这么自然地接受了他,随着车向山里行进,格兰特的心情也越发的平静了。汤米和群山都接纳了他;他们以一种超然和善良的心支持着他;以一种熟悉、平静的心态迎接着他的到来。这是个阴沉、静谧的早晨。沿途的山峦整洁而空旷,一眼望去,只见不毛的田野周围是整齐的灰墙,整齐的沟渠旁立着光秃秃的篱笆。沿途的乡村还没有万物复苏的迹象。偶尔在沟渠旁会看到一株柳树若隐若现地露出一点儿鲜活的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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