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
斯坦利看到这对面具时最先想到的是,有人虽然满脸堆笑,却藏不住一张苦脸;有人明明出离愤怒,却仍只见满面春风。他现在没在看面具,只是站在喷泉旁,双手插兜,眉头紧蹙,盯着水盆,试图平复他那怦怦乱跳的心。喷泉还没有打开,水面像鼓皮一样紧致而光滑,陶瓷面具映出隐隐的蓝色纹路,在清晨的静谧中呈现出干涩、暗淡的色泽。
斯坦利几乎早来了一个小时。之前他在卧室里一遍遍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仔仔细细地核对报名表,伸手到兜里去摸他那用硬纸片儿做成的试演顺序牌,这顺序牌是他要在试演的时候用一对金色的安全别针别在胸前的。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些动作,终于无法再容忍卧室里那袖珍的活动空间,提前出了门。门厅空无一人,秘书办公室的门紧紧关闭着,所有的走廊通道都一片黑暗。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试图驱除自己的紧张,仿佛那是晕船、抑郁症或是什么阴冷的幻觉一样。
他听到有人轻轻地推开了礼堂的大门,于是转过头,看到一个男孩儿正走过来,脸色潮红,不修边幅,搬了一台老式的圆盘留声机,管状的黄铜喇叭垂到他的肩膀上。留声机看起来很沉,他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走向黑暗的走廊,双手紧紧地搂住那贴了毡垫的基座底部,眼睛绕过它向前仔细探寻着,确保前面没有什么障碍物。
“嘿,”他叫道,“你是个技师吗?有没有主办公室的钥匙?”
“对不起,”斯坦利说,“我是来这儿试演的。”
男孩子打量着他。“哦,你是个候选者啊,”他冷淡地说,“我都忘了又到周末了。紧张吧?”
斯坦利耸了耸肩。“是啊。”他说。他挥了挥手臂,试图想一些什么能泛泛而谈的合适的话题,但却没想到什么。“你是个演员吗?”于是他问。
“不是,我是服装部的,”男孩子答道,“我们在给《美丽的机器》剧组打包,昨晚是最后一场,明天有人需要剧场。”
“什么是《美丽的机器》?”斯坦利问。男孩在门厅的边缘停了下来,觉得两个人在这么大的大理石厅里相互喊话似乎有些奇怪。
“一年级学生的原创剧目,”男孩儿说,“类似于向学院证明你们自己,在第一学年完全依靠自己去做点儿什么。他们的创意会让你大吃一惊。他们把这排成了年终大戏,连灯光啊什么的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哦。”斯坦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