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斯风教师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好问题。
“我会记住一个模样,”她说,“不是某一个学生的模样,而是他们整体留给我的印象,就像是底片上的剪影,深刻得如同硫酸般在我记忆中灼出个洞来。”她伸手拿出一张名片,接着说,“我推荐你们去跟亨利·苏西尔学单簧管。他很棒,是为交响乐团演奏的。”
“那好吧。”亨德森夫人接过名片,脸色阴沉。
星期四
前面一次是在四点,五点钟又有人敲门,萨克斯风教师打开门。
“温特夫人,”她说,“为你女儿的事而来?进来吧,咱们讨论一下如何把你女儿按半小时切切片儿,供我一周周地慢慢享用。”
她将门缝开大一些好让温特夫人快步走进。还是刚才那个女人,只是换了一套装束--于是就成了温特而不是亨德森了。还有一些其他的不同之处,因为这个女人很专业,并且已经对如何演好这一角色进行了长时间的思考。比如说温特夫人笑不露齿,温特夫人不住地点头,温特夫人思考时会透过齿缝轻轻吸气。
两人都礼貌地假装没有注意到实际上她就是之前来的那个女人。
萨克斯风教师递给女人一杯红茶。“首先我要声明,我不允许父母旁听这种私人课程。虽然我明白这个规矩好像有点老套,但我有我的原因:其一,有父母在场,学生们永远不能真正放开;他们变得面红耳赤,忸怩不安,很容易笑场,姿势也全都变味儿了,就像花瓣一样把自己层层叠叠地包裹起来;当然,我不公开课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我认为享用这些小薄片儿们是我的特权,我不愿和人分享。”
“没关系,我本也没有旁听的意思。”温特夫人道。她环顾着四周,工作室设在阁楼上,满眼看到的都是麻雀和石板瓦片儿。钢琴后面的砖墙本是乳白色的,但墙砖脱落后显现出病态的苍白。
“我给你讲讲萨克斯风吧,”萨克斯风教师说,她从钢琴旁的架子上拿过一个中音萨克斯风,像火炬一样举着,“萨克斯风属于管乐器,也就是说它是靠你的呼吸控制的。而有意思的是,如今的‘灵魂’一词,正是源于拉丁语中‘呼吸’这一词根。人们曾认为呼吸与灵魂是一回事,认为活着就是指被气息充满。因此,当你向这管里吹气时,亲爱的,你不仅是在赋予它生命--你更是在赋予它你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