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 远去的荷(3)

偶尔回想起这房子里的一些时光片段,老陶会唏嘘感慨一阵。他前妻在成为他妻子以前与他是大学校友,比他小三岁,端庄秀丽,果断干练,两人在学生会认识后就开始恋爱。老陶那时候觉得她非常爱他,也非常能干,她成为他妻子后,他还是这样认为。但能干的妻子工作并不顺利,在局里干了七八年还是个科员。老陶对此倒并不在意,而且还劝她把丢掉的专业再捡回来,"自古朝内无人莫当官,咱这些草根平民,就老老实实靠一技之长吃饭吧。"他没能劝服妻子,反而惹得妻子不高兴。劝的次数多了,妻子产生了反感,心里就有了隔阂,妻子起先还跟他讲讲单位里的事,后来见他这样,也就不太愿意讲,偶尔会冲他发发牢骚,说人家老公本事怎样怎样,意思是她在仕途上老公帮不上忙。老陶听了不乐意,就说你干嘛非要着迷于当个小官僚啊?妻子一听气得转身走了。那一阵老陶正专心于一个课题研究,没能洞见妻子对他不满的深度。深度其实很可怕,深到一定程度就是黑暗,黑暗里最容易爆发点什么。后来,好像是新来了个区长,也不知妻子怎样认识他的,反正热乎上了,两人隔三差五就在一起,不是开会,就是宴会,隔断时间会一起出差。当然,老陶是过后才知道这些,当时他只是莫名其妙,妻子忽然时来运转,科长、副局长、局长地窜起来。要好同学、无话不谈的姚中华借着酒劲提醒老陶,"老陶啊,外面有人在造你老婆与区长的谣言,你个书呆子听到没?"老陶是个坦荡的人,就与妻子正面谈这事,妻子矢口否认,还大骂了一通造谣生事烂嚼舌头的人。老陶见她这样也就没法深究。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久之后,妻子突然与他摊牌,"我对你早就没有感情了,你也只在乎你那点学问,我俩的婚姻其实已经名存实亡。现在我已经爱上别人了,要跟人家结婚,希望你像个男子汉,不要阻拦我的幸福。"老陶问别人是谁,妻子一说出来竟然就是那个区长。老陶本来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一气之下,爽爽快快地办完离婚手续。他老父母知道后倒反而高兴,因为他们本来就对这个媳妇有意见,甚至是怨恨,因为这个媳妇不愿意给他家续香火,为此父母还与老陶闹过几次,与媳妇更是闹得连面都不愿见。现在倒好了,儿子可以重找一个。他们哪里懂得老陶伤透了心,根本没有再婚的念头。父母跟他烦过几次,他嘴上答应就是没有动作。父母托人帮他找过几个女人,他每次都是敷衍了事,没有下文,气得父母不太理他了。幸亏两个哥哥还偶尔来看看他,否则他真的是孤苦伶仃了。

老陶望着自己孤零零的影子,愣神了好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才想起明天还要赶飞机,于是简单洗了洗躺到了床上。但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尽是尤翎那灼灼的眼光,耳旁回响着尤翎那磁性的嗓音。他想起了半年前那一夜,那一夜自己拒绝尤翎的示爱回到家里,躺到床上辗转反侧,也是为了尤翎睡不着,跟今天一模一样。

我在尤翎面前表现的坚定,难道不是一种真正的逃避?面对尤翎的美丽与真情,难道自己真的心如枯井?我不会是在自欺欺人吧?我这是属于心理障碍吗?难道我在个人感情上一直要这样消极下去?就像尤翎追问的那样:我的这种"目前"到底要多久?我何苦要为背叛了自己的妻子惩罚自己?……老陶就这样反复地自我拷问,自我反省,然后又不停地自我解答,自我批判,但又想不明白,解答不了,答案一会儿肯定,一会儿否定,或者干脆没有答案……一夜似睡非睡,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等到天蒙蒙亮时,干脆起身洗了把脸,迷迷糊糊地赶飞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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