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钥匙
恐慌总是来得相当缓慢。
一大早,你正要赶去上班。关了灯,踩上鞋,不经意地拍了拍口袋,惊讶地发现口袋表面很平整。
“不要紧,”你微微耸了耸肩,心想,“可能忘在厨房灶台上了。”
于是你进厨房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也没找到。你再次摸了摸裤袋,翻了翻皮夹,停了一下,看一眼微波炉上的时钟,心里做着算术,算出来必须在七分钟内出门才不会迟到。突然间,你把夹克衫往地板上一扔,演起了经典的找钥匙大戏,戏分三幕:
第一幕:缓慢发展的恐慌。帷幕升起,第一场戏是你正再一次查看厨房灶台,第三次摸口袋,然后在不断加剧的恐慌中搜查屋子其余的地方。你在地毯上四处走动,额头直冒汗,你开始往越来越不可能的地方搜去。乐池里的小提琴手演奏出狂暴的音乐,此刻窗外电闪雷鸣,你找遍了厕所、梳妆台、写字台抽屉,还有冰箱,但一无所获。
幕间暗场。
第二幕:侦探。昏暗的聚光灯摇晃着,定在了你在大门背后停步的画面上。你愁眉苦脸地抬头望着天花板,深吸几口气,挠了挠脑袋。远处隐约传来狗吠声,雷声再次响起,你瞬间变身成一名侦探,折回屋里,从最后一次见到钥匙的地方开始重走一遍。
“我回到家,上楼,换了运动裤,”你对着肃静的观众轻声回忆道,“吃了个速冻玉米馅饼,查了电子邮件,在沙发上睡着了……”
持续良久的停顿。
幕间暗场。
第三幕:热门藏身地。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你的脑海开始闪现那些热门藏身地。以往钥匙被你找到的那些地方像幻灯片一般,一张张飞快闪过。背景银幕为观众播放过去那一幕幕欢乐的时光。高中时代的你,发际线还没有这么高,小腹还很平坦,身上的T恤还比较紧绷,那个你在洗衣篮边,快乐地找到了藏在牛仔裤口袋里的钥匙。大学的你,和男友年末约会快迟到了,心急火燎地赶着出门,被空披萨盒和游戏机手柄绊倒,刚好看到了紧紧卡在沙发坐垫间的钥匙。
你东奔西跑搜寻着一个又一个地方,可是却慢慢地、痛苦地发现……
如今那些地方都不见了钥匙的踪影。
聚光灯的光束聚集到你的脸上,然后暗淡下来,观众看着这张悲伤而空洞的脸,突然明白过来,这是一出悲剧。幕布沉重地落下,一阵礼貌的掌声轻轻响起,来自那些没有太过震惊的观众,他们在向这出戏表达着无奈之情。
可是等一下……
戏院并没有亮灯,而是传来一些急促的低语声和电流微弱的咝咝声。
还有安可!
幕布拉起,短暂的最后一场戏,你正在屋里团团转,拟定一些伤感的计划。你考虑着要不要打电话去请一天病假,还是把女朋友叫来借她的钥匙再配一串,或者索性把锁全给换了。
你拎着夹克衫快步转着圈,洗衣篮里翻倒出来的衣物和沙发坐垫四散一地,音乐节奏加快,你的情绪也越来越失控,近乎失常。
濒临疯狂的你几乎要流出眼泪来,汗水沿着你的脸往下滴。突然之间,你用尽全力推开门,倒抽了一口气,一眼就看见了它——正插在锁孔里。
观众都跳了起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戏院里回荡起雷鸣般的掌声以及响亮的口哨声,楼厅里传来尖叫声。
你向观众微笑,眨眼示意,拔出钥匙,亲吻它们,把它们高举向空中。然后你奔向车道,跳进车里,渐行渐远。
乐池里吹响了小号,起立的观众持续鼓掌欢呼,一大束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被扔上台,一出精彩的戏剧圆满结束。
当然,这件事发生在现实生活里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很蠢,很丢脸,很惭愧,可是最重要的是,你会感觉到一阵甜蜜的宽慰。你的肌肉会松弛下来,胸口不再揪紧,潮汐在你体内涨起,欢乐满溢。
当你找了半天之后终于找到了钥匙,你会听见观众的欢声喝彩,幕布在这小小的完美的一场戏中闭合。
感觉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