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妻子。失去儿子之后，她疯了，两年多来一直住在长岛一家精神病院。”
“天哪，”丁洁琼喃喃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到美国整整十年了，除奥姆外，这位佩里可能是给我印象最深刻的美国人。他仿佛不是军人，而是心理学家。譬如因保密之故，计算中心几百名操作员和数学家不知道工作目的，乃至精神涣散，效率低下。于是佩里下令把真相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在制造原子弹，让他们先算一道题：一颗原子弹能消灭多少“野兽”？此举竟使计算中心人们的精神面貌大为改观，工作效率猛增百分之三十！有一天，佩里听说妇女营区的碎石子路不便行走，还很容易硌坏皮鞋。第二天他便调来机械化筑路队，两三天内就铺设好了平整的沥青路面……
基地有成千上万的妇女充任办事员、秘书和速记员或从事其他服务工作。基地环境闭塞，服务设施和物资供应很差。妇女们的情绪阻碍了工程进度。佩里在抓紧完善设施的同时向妇女们发表了一次讲话，关键的话是这么几句：“你们之中的大多数都有深深所爱的人在军队中。他们正在前线艰苦作战和英勇牺牲。你们的工作就是对他们的爱情。因为你们的工作将缩短战争，使胜利早日到来，使你们的爱人尽早回到美国，回到你们的怀抱！”
佩里讲这段话时，妇女们喧哗了，激动了，很多人还流泪了。
佩里这段话不仅当时就使绝大多数妇女安下心来劲头倍增，而且使同是女人的丁洁琼怦然心动！将军显然懂得爱情是男人生活的一部分，却是女人生活的全部。哪怕对女科学家来说也不例外。丁洁琼最向往的是爱情，她渴望做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完全拥有并充分享受爱情的女人！所以，听说佩里的话后她立刻想到了自己“深深所爱”的人……
佩里是个爱国者，他非常爱美国。他的聪明智慧，他的殚思竭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美国，为了美国的最高利益。原来我认为，他只是邀我外出散散心，或请我协助解决若干理论上技术上的难题。后来得知不止如此。直到刚才，奥姆才告诉我：佩里希望我通过参观基地对美国的富足和强大形成深刻印象，希望我像他那样爱美国，像他那样一切为了美国，为了美国的最高利益！佩里认为像我这样的人如果永远留在美国，固然对美国有好处，但尤其对人类、对科学和对我自己有好处，甚至对中国也有好处——就像居里夫人虽然加入了法国国籍，她的祖国波兰仍在为她感到骄傲一样。将军要求奥姆帮助他达到这一目的。他说没有任何人比奥姆更适合担负此项任务。他知道奥姆爱我，而我对奥姆也很亲近。他说奥姆在“曼哈顿工程”中作出了突出贡献，但如果能让“琼”永久留在美国，那才是最大的贡献！
将军知道我喜欢奥姆，却不知道我心中还有个奥姆不能比拟的男子，不知道我的追求是让自己的祖国也变得富足和强大！
壁钟敲响了。女教授一瞥，嗬，已是凌晨三点。她想，不能再写了，应该睡睡，只睡两三个钟头也是好的，一大早还得赶飞机呢。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把这封信写完吧，写完。
学成之后一定要回到中国来——我的这个初衷从来没有变化，正如我对你的爱情从来没有变化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