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美丽堡》第一章(3)

美丽堡意味着值勤。每天十六小时。几百个死气沉沉的日夜后,你怎么可能还保持头脑清醒呢?每个人都变得多少有些疯狂,但行行好,千万别在站岗的时候自摸。我们把手淫称为“自摸”,许多人有这个习惯,也常常这么干。你可能不相信,但确实有许多士兵在丛林里站岗时偷偷地自摸,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这里的大自然浪漫而充满色欲,任何人都有可能失去控制。使士兵们兴奋的当然不只是大自然。兵营间传递消息的“赛亚”电台有时也能让你突然勃起,这不是个官方电台,而是地下的,其名字取自一个午夜档的播音员。每个人都知道这个电台,是因为厌倦了枯燥兵营生活的士兵经常偷偷地调到他们最爱的赛亚频道,伴着它整夜胡侃乱聊,并被那女声弄得神魂颠倒。女兵们已回到国境线另一边的作战指挥点,那里热得像火海,没有空调,男兵又都上前线了,她们没有理由不解开衬衫透透热气。她们舒展着身子躺卧在座位上——那性感撩人的姿势我完全可以想见——渴望有谁能让她们开怀大笑、调调情,期待男兵们回国时与她们约会。她们需要什么就给她们什么。为什么不呢?是的,亲爱的,我有许多武器。我弄到一支M-16突击步枪,真是帅呆了。当然,配给我的那把格洛克手枪也非常妙。另外……我还有一样私人武器。你想让我量量它的长度吗?没问题,当然可以,为你做这件事是我的荣幸……亲爱的,对不起,我真的忘了它的长度了。你们就这样通过电波聊着天,你便慢慢地兴奋起来。女孩们在电波那头吃吃地笑了,揶揄说国境线很窄,你只要往后迈一步就能回来了。这时你就会想,过了午夜,当别的男人都沉沉睡去,可怜的姑娘们便寂寞难耐,只得从同伴身上得到安慰。怎么,你不相信?那一定是幅绝美而又有点让人感动的画面,还没有人为此付出生命。不过我可能要站出来扫你的兴了:声音越是甜美的女人,长相可能越丑陋。我可以为这句话负全责,我有多次这样的经历。另一方面,高亢的女声可能意味着你愿意多花些时间在她身上,因为幻想她有丰满的乳房。但到头来,你多半会大失所望,我可没有骗你。

美丽堡意味着背着牛肉干连续埋伏七十二小时。你都不会相信,三天内你会吃上多少牛肉干。不是牛肉干加巧克力就是牛肉干加草莓酱。你不会相信,不论什么话大家都会说。很快你就知道所有人的情况了。谁什么时候和谁一起做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当时他有什么想法。我可以说出每个战友的父母、兄弟姐妹和他们并不算亲近的朋友的情况,以及他自己最坏的一面。当你厌倦了这种闲聊,也可以有很多独处的时间。你思考着自己和家人的问题。你很想知道母亲现在是在晾衣服还是对着电视看都都?特帕兹的节目。莉拉可能正在洗澡,我想象着她入浴的模样。当然她也可能正在做不忠于我的事。天寒地冻,我们常说这儿“连狐狸都觉得冷”,刺骨的冷,鼻尖冻住了,到最后连四肢都麻木了,双脚和手指相当长的时间都不会再有知觉。这就是美丽堡。你的全身上下都少不了冻伤,但肚子却热得滚烫,甚至还会流汗。这个时候,每个人都会想起在特拉维夫什肯大街喝咖啡的傻瓜。再看看自己,却是待在鸟不拉屎的地方,满身柴油味,冒着虚汗卧着,就算死了也得不到任何人的帮助。就算我此刻被炮弹炸得粉身碎骨,也不会引起那混账东西的丝毫兴趣。他会慢慢地品着咖啡,也许就在我被炸死的那一刻,他正好讲了一个笑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假意大笑起来。接着他就回家和女友做爱去了。他甚至不会关注士兵阵亡的新闻,对他来说那天夜里什么都没发生。因为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士兵在战争中死亡天经地义。他每天早晨开着父亲买给他的豪华轿车去中央司令部上班,下午四点准时下班。上班的时候,手里一直捧着杯兑了奶的咖啡。他金发短髭,却丑陋无比。恨他吗?当然恨,仇恨有时能帮助我们渡过难关。仇恨是无聊情绪的绝佳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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