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第十章(5)

第二天,婆又把她唤进上房里屋。她这回有了充分准备。婆一见她就说她骗了自己。她就向婆艰难地述说孝文不听劝阻,自己也没办法:“婆呀……被窝里……又不能打墙呀……”白赵氏嘬嘬脱光了牙齿的嘴:“我来试着打这堵墙,看看打成打不成!”她不知婆将怎样给她的被窝里筑起一道隔墙。

当晚,孝文和她又进入那种欢愉销魂的时刻,窗外响起婆的僵硬的声音:“孝文,甭忘了你是个念书人噢!”随之就听见婆的小脚噔噔噔响到上房里去了。孝文突然从她身上跌滚下来,浑身憋出粘糊糊的汗液,背过身睡去了。她心里很难受,对婆憎恨在心里了。

白赵氏仍然不放心,连续十天里改变了天黑睡觉的习惯,吹了灯坐在被筒里打盹,一当发觉孙子孝文窗户纸上的灯光熄灭以后,她就溜下炕来走到庭院里,坐在孝文窗外的木马架上说:“马驹俺娃好好睡,婆给你挡狼。”这是孝文小时跟婆睡觉时的催眠曲。直到窗里传出孝文匀称的鼾声,白赵氏才回到自己的火炕上脱衣睡下。有一天早饭时,白赵氏接过孙媳侍候来的饭菜,把刚转身准备出门的孙媳叫住,很得意地问:“你说,婆给你被窝里把墙打成了没?”孙媳妇满脸绯红,低下头求饶似的喃喃说:“啊呀婆哩早都不……咧!”

尽管如此,孝文的脸色仍然发暗发灰,眼睛周围有一个晕圈儿,明显不过地呈现着纵欲过度的样子。白赵氏终于明白给被窝里打墙的作法完全失败,就变得恼羞成怒了。她再次把孙子媳妇传唤到上房里屋:“小冤家,你把婆给哄了!”孙子媳妇忙说:“没有没有!”白赵氏说:“马驹的脸色在那儿明摆着哩。”孙子媳妇低下头无言以辩。实际上孝文并没有因为婆的干涉而有半点收敛,几乎一夜也没空过,更谈不上遵守婆规定的“十天稀一回”的法令了。她本人也很吃惊,新婚三天连碰她也不碰的书呆子,一旦尝着了男女交媾的滋味就一下子上了瘾似的永无满足了。她现在也为孝文的身体担忧,真的这样下去,孝文嫩撅了,她就要守活寡了。她在被窝里规劝孝文:“细水长流好。你今黑忍一忍。等你长大了要怎样就怎样……”孝文却当作耳边风又做起自己想做的事。她对婆诚恳地说:“婆呀!打死我我也不敢哄你……我劝不下你孙子……”白赵氏说:“你跟他不要睡一头,两头睡下。”孙子媳妇说:“试过了……不行。他在那头还能……”白赵氏说:“你该给他另暖一条被筒,分开睡。”孙子媳妇说:“那办法我也试了……他把被子扔到脚底,又钻进我的被筒……”白赵氏眼一瞪,喝斥道:“嗬呀,说一千道一万全成我孙子的不是咧?你个碎屄就没一点错咧?你看你那俩奶!胀的像个猪尿脬!你看你那尻蛋子,肥的像酵面发喽!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是爱挨毬的身坯子!”孙子媳妇连羞辱带委屈,低头哭了。白赵氏冷着脸狠着声说:“马驹的事我回头说。你先把你管住。你要是再管不住,我就拿针把你的碎屄给缝了!”

白赵氏训斥孝文媳妇的时间选择在后晌,屋里的男人都下地去了,只有仙草抱着蒲篮在院子里做针线活儿,不用回避。仙草看见儿媳妇低着头从她面前贼溜似的走回厢房,倒可怜起儿媳妇来了,阿婆白赵氏明显袒护孝文而一味怪罪媳妇,不说不公平吧总是解决不了症结。她把听到的阿婆的话全部说给嘉轩。白嘉轩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粗秽的话脸红了又白了,说:“妈越老说话越不会拐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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