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女王》第二章 格罗被人干掉了(9)

但是没有人能长生不死,没有人能例外,而耽于安逸必会招来危险。你会忽然醒悟,发现无法摆脱真实的人生;生存就是一条道路,而前进就会面对不断的抉择。不是选这个,就是选那个。你要和谁共同生活,要爱谁,要杀谁,谁会杀了你。不管喜不喜欢,每个人都循着自己的步伐。情势。计算到了最后,就是选择。特蕾莎犹豫了一会儿,把枪指向三人里身形壮硕高大的男子。他是最理想的靶子,此外,也是带头人。

“阿莎。”巴尔加斯喊道。

声音听来如此熟悉,挑动她心里的某样东西。她感到眼泪扑簌簌地滚落,模糊了视线—她太过年轻,本以为眼泪已不存在。她出乎意料地软弱起来,她想知道为什么,想要顽强抵抗却为时已晚。没用的母狗,特蕾莎对自己说。该死的蠢女人。如果有任何闪失,都将导致无法弥补的损失。远处巷子里的灯光在眼前扭曲,模糊不清。她突然间没有办法对准任何东西,于是放下手枪。竟然是为了眼泪而屈服,她想,现在因为这该死的眼泪,他们可以杀掉我了。 “世道很糟。”巴尔加斯先生狠狠地吸了一口哈瓦那雪茄,若有所思地盯着烧红的烟丝。在小教堂的阴暗处,点燃的蜡烛和小灯照亮了他带有印第安血统的轮廓,浓密的黑色长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北方标志的八字胡,总让特蕾莎想起电视里播放的墨西哥老电影里的埃米奥·费尔南德斯或佩德罗·阿蒙达利斯。他应该有五十岁了,身躯高大宽阔,有一双大手。他左手拿着哈瓦那雪茄,右手握着格罗的笔记本。

“至少从前我们懂得尊重小孩与妇女。”他摇摇头,一副回忆过去的悲伤神情。特蕾莎知道巴尔加斯想起了过往,当时他是个来自卡巴耶洛圣地亚哥的乡村少年,因为厌倦了饿肚子的生活,用两头牛和种植玉米、菜豆的田地,换了几捆大麻烟草,筛去种子后制成大麻,开始争夺买卖地盘,并尽其所能地除掉障碍。当锡那罗亚州的走私买卖开始将触角伸到北方时,他也从山区来到平地,选择在铁拉布兰卡落脚。除了他的大麻生意,从哥伦比亚进来的白粉也首次通过海运与空运出现在这里。

巴尔加斯这一辈的人,只要当时背着几捆大麻泅水横渡布拉沃河,现在都住在查普特佩克殖民区的豪华别墅里,而他们养出来的纨绔子弟,都开自己的车上贵族学校,或是去美国读大学。那已经是遥远的时代,充满大冒险、高风险以及一夕之间便可到手的横财:来自运气不错的交易、丰收、顺利买卖的货。那些充满危险与金钱的岁月,说明了在山区的生存实在不易。那是紧凑甚至短暂的人生,因为只有最坚毅的人才能生存下来,进而建起自己的地盘,与那些运毒的大组织划清界限。几年时间,所有的人都要确立自己的态度。想要争得一席之地就得排挤他人,犯错与失败都会立即付出代价。代价就是自己的性命,不多也不少。

“他们也找到奇诺的家里去了,”巴尔加斯说,“电视新闻刚刚报道。至于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他又吸了一口烟,哈瓦那雪茄烟丝再次烧红,“奇诺被弃置在自己那辆停在门口的雪佛兰的后备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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