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就会找到家里来,”格罗曾经警告过她,“他们会检查所有找得到的东西,最好别让他们发现你的踪迹。”
钻到巷子里的时候,她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犹疑未定,带着猎物与生俱来的小心翼翼,随时警惕狩猎者和他的猎狗群是否就在附近。她面对的是敌人势力范围内错综复杂的都市地形。殖民区宽阔的大道,舒适的独栋别墅,墙壁上爬满九重葛,前院停着一辆辆高级汽车。从贫穷落后的七滴水小区到达那里,简直是一段遥远的路程,她想。忽然间,对面药店的老板娘,街角那家近两年来她常光顾的杂货店的店员,穿着蓝色制服、腰带上挂着枪的银行警卫—就是那位每每经过就看到他脸上挂着奉承的微笑的人,都变成了危险人物,在一旁虎视眈眈。
“你将不再有朋友。”格罗曾斩钉截铁地说,带着一抹有时她爱得要命、有时却痛恨无比的懒懒的笑容,“从电话铃响起而且开始逃亡的那天开始,你将会形单影只,小焦糖。而我再也没有办法帮助你了。”
她用力按住手提袋,像是要保护肚子一样,低着头沿人行道走着,此时此刻她不去看任何东西或行人,试着让步伐不要显得太急。远方太平洋上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沉,离西边的阿尔塔塔海滩还有四十公里之遥;大道上的棕榈树、灌木丛和芒果树在天空下勾勒出的轮廓,再过一会儿就会被库利亚坎市的黄昏染成橘红。她注意到耳边传来声响:一种隐约、单调的跳动声,可能是交通的嘈杂声,或者是自己脚下高跟鞋的声音。如果有人在这时出声叫她,恐怕她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听见,或许,连子弹呼啸飞来的声音也听不见。
那颗朝她飞来的子弹。她战战兢兢地防备着,身体的肌肉因此而僵硬起来。她把头垂得低低的,后背和腰都因此疼痛不已。这就是情势。数不清有多少次,特蕾莎听到他们那伙人在玩笑、真话、喝酒与抽雪茄之间,谈着失败的经历,那些话深深地印在她脑中,就像热铁烙在牲畜身上。
“在这个赌局里,”格罗曾经说过,“要懂得怎么看清情势。所谓的情势,就是有人走过来向你打招呼,或许你认识这个人,而他也对你微笑。轻轻的、甜甜的,但是你会发现有点不太对劲:一种不确定的感觉,好像某样东西出现在不对的位置,而只消一眨眼的工夫,你就会被干掉。”格罗说这些话时,眼睛直视特蕾莎,在朋友的嬉笑打闹声中,他举起手比出手枪的形状指着她。
“虽然,”他补充道,“好一点的情况是他们把你活捉到沙漠里,拿着乙炔喷枪,十分有耐心地拷问。最糟的情况不是你知道答案——遇到这种状况,反倒可以松一口气——而是你根本不知道答案。重点就在那里。坎廷弗拉斯①说过。那就是问题。要说服拿喷枪的人,你对他认为你应该知道的东西毫无头绪,根本是难上加难,因为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