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射性地起身,手忙脚乱之间想要抓住杯子,酒就这么洒在她和我身上,也让空气里飘逸着一股香甜气味。我终归是抓住了杯子,不过经过这样折腾,我就靠在她身上了。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赶快退后,保持合乎礼节的距离,但却讶异地发现自己已经近得连她急促的心跳都可以感觉到。世界逐渐模糊,我只看得见她的双眼,它们像是野生动物一样摆脱了世故、世俗的枷锁,必须要有人以温柔的声音来安抚、驯服。
她也没有退开,于是我知道过去并非自欺欺人,她爱我就如同我爱她一样。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保持那姿势,就像是要吻下去。
最后我不甘心地后退了。她再一次凝望我一阵,然后拿着半杯酒仓皇上楼。
我一方面因为爸爸过世而感到悲痛,另一方面又因为知道自己的爱意并不是毫无回应而感到欣喜。当夜里我就摆脱了罪恶感,我告诉自己说:如果同样情形再出现,那么我不会再后退。
到了晚上,所有来致哀的人都离开了,妈妈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头,埃布尔依照惯例在夜里会去探视那些返家的病人。我又坐在爸爸的椅子上,看着外头11月的灰蒙蒙风景逐渐沉入夜色中,平坦但泥泞的街道、路上的马车、整齐的砖造房屋、更远一些的风车以及看不到的大海都慢慢没入黑暗。这张椅子让我得到一种慰藉,因为上头有爸爸和他烟斗的气味,我还在座位上找到了一根他变白的金发,旁边的小桌也有他的烟草袋。
我从壁炉架上取了他的波特酒倒了一杯,也明白为什么葛尔妲会想要喝这酒。这味道让人回忆起父亲——不是在他最后那段日子里的憔悴模样,而是那个面带笑容、身体强壮得活像只金毛熊的强壮爸爸,那个爸爸疼爱孩子、妻子,总是帮病人打气,有无比的宽容与关爱。
我饮着酒直到暮色终于全黑,街道上人影慢慢消失,屋子里头也空空荡荡,只有客厅的落地钟滴答作响,直到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才起身拨了拨火堆。
我回过身看见葛尔妲站在楼梯口,她还是穿着那件白色丝质的睡衣,但是今天头发放下披散在肩膀、在胸口、在腰际。我们两个好像是被迫谋反的人一样相望好一阵子,然后她才开口。
“我听见声音,还以为是埃布尔回来了。”
喝了波特酒的我变得大胆起来,直盯着她说:“我们两个都很清楚他还要好几个小时才会到家。”
这种直截了当的语言触动了她,葛尔妲眨了眨眼睛别过脸去,原本我认为她会像惊弓之鸟仓皇离开,但不知道怎样的一股决心使她留在原地,挺了挺纤细的肩膀回答:“你坐在那边看起来跟他好像。父亲真的是个好人。”
我摇摇头:“我真希望自己有他那样好,像埃布尔那样。”
她朝着我跨出一步,声音提高,像是表达她的信念坚定:“你是啊!你是个好人,比他们都还要好!”
“不对,我是个可怕的人,因为我最想要完成的愿望会让我在乎的人都受伤。”
葛尔妲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小得我几乎无法听清楚,她回答了:“那我也一样可怕,斯蒂芬。”
葛尔妲脸上的表情显得如此沉重,我忍不住掉下眼泪,那是对于爸爸的哀悼混杂了我们这种处境的难过。
她走到我身边,我们拥抱起来,但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因为我们的哀愁。她轻抚我的头发,呢喃说着:“嘘……嘘……”就好像是在安慰那年幼的儿子一样。
之后发生的事情实在令人汗颜,到底是因为波特酒,是因为心情起伏,还是单纯因为与她有肢体接触,我并不知道,但是我最后一道防线也垮了,嘴唇扑上了她白嫩脸颊、往下到了她的喉咙、她锁骨上那性感的凹陷处。燃起激情的我不顾一切后果,对她伸出手,颤抖的模样有如饥饿垂死的人看见一块面包,她的白色睡衣居然滑落,露出了坚挺的双峰。
我难以自制地占有她,而她就靠在壁炉温暖的石壁上。或者该说是她占有我吗?她像一头母狮、一位神,浑身是火,浑身是欲望,毫无羞愧地拥抱我,指甲、牙齿都陷入我的肩膀,抓着我的力道与她那细小的身躯实在不成比例。我的灵魂从来没有达到更高的境界;就算是在各地教堂,我也没有这样接近神圣的领域——会认为这是罪恶,不是我疯了,而是世俗的世界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