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古拉家族日记:吸血鬼之子》11

我一直睡到隔天晚上才醒过来,而且醒过来已经晚了,太阳下山有好一段时间了,之后我就难过地发现尚恩不在原本的房间里。我当即知道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让他落入弗拉德手中供他折磨取乐。但我终究去把珰亚也给叫醒,坚持要她跟我一起进入宝座大厅。她原本不愿意,很害怕要进去那地方,但是我知道弗拉德也会坚持这件事情。

他躲在密室里,我也知道他一定会在他的宝座上。

阿卡迪离开时,弗拉德看起来就跟他一样年轻帅气。当然现在的弗拉德也一样英俊,与我弟弟有极为神似的白皙肤色,五官深邃,浓眉大眼。只是两人的相似也到此为止,过去几个月里,弗拉德吸取养分太少,开始老化了。乌黑的头发现在又一次蒙上灰斑,脸上再度生出皱纹。因此我也很害怕,经过这漫长凛冽的冬天,我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呢?

除了年纪之外,身为我的祖先,弗拉德与我的弟弟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他的嘴唇比较薄,透露出无情,却也有种性感,还有他的眼睛是我在其他人身上找不到的——那种常青树的绿色瞳孔,还有极深的双眼皮和极长、极密的睫毛。

只是那天晚上,他的眼睛里充斥着一股诡异的狩猎目光,让我越来越厌恶。

当我打开那扇连接他的宝座与城堡其他区域的门时,珰亚紧抓我的裙子像个吓坏的孩子,他说:“呵,祖赞娜!你来得可真巧,正好瞧瞧我们的客人带来什么样的娱乐——你真是贴心啊。”

这件事情他是说对了,我到了维也纳,当然会给他带个礼物回来——毕竟他对我也是一样的慷慨。只是我原本还打算自己多跟尚恩玩一玩,才要交给弗拉德处置……

我很快走进去,把珰亚挡在自己右手边,免得她看见了左侧那种不堪入目的景象:黑色绒布幕拉开,里面是一个死亡舞台,有黑色锈铁做成的手铐、脚镣和枷锁,还有吊刑的索具、拷问台、木桩,等等。

我带着珰亚走到他的宝座那边,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宝座下方的平台,在打磨过的深色木材上刻有一段话:JUSTUS ET PIUS,意思是公正而忠贞。在墙壁上悬挂了一面几百年历史的朽坏盾牌,模糊不清的表面上隐约看得出一幅有翼龙纹,也就是刺刑者的徽记。

我爬上台阶到了宝座前面,献上自己的脸颊,接受他冰冷的亲吻。

“亲爱的!”他低声说着,且拉着我的手,隔了一小段距离来好好端详我的容貌——那种欣赏神情既是一个宠爱我的祖父辈,也是一个充满激烈感情的爱人——那当下我也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深爱他,“看看你!真是太美了!”

我微微一笑,心里明白他这称赞可不只是形式。我在维也纳得到充分的血液,就算是照不了镜子,都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上散发的美感、魅力更进一步。这也是这么多个月以来,我重新在他眼中看见他对我的欲望,而且是只对我产生的情欲。

只不过我与他之间的热情在我蜕变之后不久就已经冷却了。我们还是会做爱,只是冷冰冰的,那是在猎捕、宰杀的快感退去、我们的食粮已经到了地狱的彼岸时,为了平息心头的火焰而做的。弗拉德的欲望在于征服、统治、奴役,他喜欢造成别人的恐惧,而不是快乐;而我想要的却是从体温和血液的气味中得到满足,最大的快感来自于饥渴、欲望、死亡三者的交缠,在我从爱人身上取走所有生命力、所有温度、所有能量的瞬间——我的情爱也会随着对方的躯壳一起变得冰冷。

当然我还是对着弗拉德报以微笑,转了一圈展示新买的银丝外衣,这是维也纳裁缝的呕心沥血之作。他只是稍稍欣赏一下,目光马上又转移到我背后那可怜的人身上,那人被吊着,全身赤裸,手脚都被铐住。“贝蒙德先生,”他以法文高声说,“我想你与我的侄女,同时是我的女伴,这位祖赞娜小姐……已经相当熟识了吧?她真的很美,对不对?”

我无可奈何,只好转过头去看看那可悲而骇人的光景。可怜的尚恩·贝蒙德双手让铁链拉成大字形,靠在鲜血淋漓的墙壁上不停颤抖。他原本是个相当俊俏健壮的男人,也是个大胆追求财富的投机者,以为如果娶到了异国的王族之女——也就是我自称的身份——从此可以飞黄腾达。事实上我的确是贵族,只是我谎称自己想要结婚,并且引诱他陪我回来见过亲友。想必这种引见的方式与他想象的大不相同吧?而无论是在维也纳的马车上,在越过东部欧洲的火车摇晃不已的卧铺里,甚至是在从比斯崔兹出发的马车上,我都恬不知耻地享用他的精壮肉体和血液。这下子他的身体也得大方让其他人赏玩了。

尚恩被吊挂在灰色石壁上,上半身向前倾斜,头往下垂,前胸突出,让人看了联想到挂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他真的是个英俊的青年,金发碧眼中带着强烈恐惧,这躯体总是能牵动我的饥渴与欲望。不过这时候他的肋骨上头有一道道鲜红痕迹,看来游戏已经展开,他的脚踝也被铐着向外扯,所以双腿也大大打开。

“亲爱的!”尚恩大叫的同时,肢体在铐镣中挣扎,显露出更多肌肉,也露出双唇下那令我想要再吻一遍的舌头与皓齿,“祖赞娜!就当是看在上帝的分上……救我啊!救我!”

铁链在墙壁上哐啷作响。在他下方那片阴影里面,有个人静静做着自己的工作。那是新找来的用刑者,名字叫做范尼俄,一个红色头发、面目可憎,还有驼背和歪腿的怪胎,他和我生前有着同样的可悲残缺。然而我可并不因此就同情这人,因为他老是浑身酒气,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给长木桩的钝尖上油时有种狂热的样子。

我看得出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大吃一惊,连忙回过头看着弗拉德。尚恩·贝蒙德当然只是因为我的外貌、家世才会爱我,而且我也知道他可不老实。换句话说,我当然不是真的爱他,可我也不忍见他受这种苦。

弗拉德嘴角一抹淡淡冷笑,眼神却冷酷无比,似是叫我要铁石心肠,可别动摇了。

“还没呢。”我轻声说话,这样的音量对于尚恩来说不可能听得见,“先把他给我玩嘛,拜托你,叔祖……”同时我压抑着自己心中那厌恶感,故作可爱地磨蹭弗拉德的手臂。

我已经死了,我认为自己不应该再受到活人的道德拘束,反正我已经受到诅咒,也不再归于上帝管辖和制裁的范围。但不管我是不是已经沦落,我都还是对于受害于我的人有一点怜悯:反正都是要杀死对方,我希望让对方舒舒服服地死在自己怀里,而我终归要犯罪,但这罪恶带来的可以是舒适而不是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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