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3)

阿根廷的“善良仙子”厌恶矛盾,对报纸的批评尤其敏感, 《图片新闻报》的批评令她特别恼火。一天下午,她遇到这家日报的老板约瑟·奥古斯蒂,直截了当地问他:

“据说有人表示想购买你的报纸,确有其事吗”

“确有其事,但我并未当真。”

“从什么数额开始你才会当真呢”

“四亿法郎。”

“好,我照付给你。从现在开始这家报纸就属于我了。”

第二天早上,爱娃的照片便出现在该报各栏的显著位置。爱娃是野心家吗当然是,不过一切都取决于你对这个词怎么理解。她是个多情的女人吗可能吧,但这样说太轻。爱娃是她二十四岁时认识的、当时已四十八岁的那个男人的狂热崇拜者。她献身于这个男人和他的事业,就像其他人加入宗教献身于上帝一样。她热烈地说:“我相信上帝,崇拜上帝。我相信庇隆,可能更崇拜庇隆。上帝有一天让我新生。庇隆天天让我新生。”

总统官邸的时钟敲响八点整。阿根廷共和国总统的妻子爱娃·庇隆坐在梳妆台前,已经准备好了。然而昨夜她像每夜一样,是凌晨三点钟才睡的。等一会儿,她的侍女伊尔玛、理发师胡利奥、私人秘书阿蒂利奥·伦济和指甲修剪师就会进来了。这位“穿裙子的国务活动家”的每一天是从纯女性的操心开始的。首先是指甲,总是涂成深玫瑰色。然后是头发,胡利奥想说服女主人采用一种稍稍更现代的发型,可是庇隆夫人始终忠于她自己的发型——把淡金色的秀发挽到脑后,梳成一个大发髻。只有参加盛大的晚会时例外,这时她同意把头发梳成环形发髻,让它像瀑布般垂落。

才八点钟,可是在爱娃办公那个部的候见厅里,已经有一个人等候在那里了。很快就会有十个、二十个、上百个,会有一大群人来到那里,要求见“卑贱者们的保护人”。这些人她全都要见。什么时候呢说不准。再来,再来很多次,长时间地等待,不要紧,他们肯定会见到她。等待是必需的。看,他们很快就都等三个钟头了,挤在劳动部爱娃的候见室里。这里是总统夫人的三间办公室之一。有一间办公室就在玫瑰宫里,26号房间。另一间在中央邮政大厦的第五层,工会秘书伊莎贝尔·埃恩斯特在那里接电话,不停地回答说,夫人正在她的第三办公室——劳动部大楼那间办公室里接见来访者。爱娃·庇隆不是阁员。一些奉承者想让她担任一个职位,但她比他们精明,拒绝了。这样她才更自由。她比最有影响的阁员更有影响。有人断言,政府的人都是她任命和撤换的。可是正式地讲,她只是社会事务的领导人和爱娃·庇隆基金会的创始人。这个基金会是一个庞大的全国性慈善托拉斯。

在烟雾腾腾、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候见室里,还是上星期五那几个人:一名带了一大堆摄影器材的女记者,一个沮丧地坐在一张扶手椅里的胖埃及人,一位坐在一张椅子边上、抱着一大束花的年轻妇女,还有不断进来的其他人。墙上挂着总统夫妇的照片。两幅官方第一照之间有一个十字架。庇隆穿着礼服,显得悠然自得,没有摘掉显得不协调的手表。爱娃被一家名牌服装公司打扮得有点过于华丽。记者端详着连续的两张照片,排遣无聊。其他人! 这两张照片他们早就记熟了。爱娃和胡安的巨幅照片到处都有,墙上、所有公共建筑物上,到处都有。这一次,来访者们好运气。三个钟头之后,朝向一间大厅的门打开了。大厅里一个小台子前面的长椅上坐了一群人。主持接待的是一个年轻女人,浅黄色头发,穿着很符合这种场合的黑色裙套装,身边坐着几个主管社会事务的领导人。她迅速地解决提出的各种问题,不仅满足各项要求,还迎合、超过所提出的要求。他们希望工资涨30%?会给他们涨40%。年轻女人突然站起来,走到人群里,和大家一一握手。她的手潮湿发烫。 “跟我来,孩子们!”大家突然进到一间梯形大厅里。那里是电影工会所在地。人群有节奏地高呼: “爱薇塔,爱薇塔!”一台电唱机放着庇隆主义赞歌。一位代表交给总统夫人一张巨额支票,支持她的社会事业。她简单地表示感谢,就离开了。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这个场面一天天、一周周、一月月、一年年地重复着。同意增加的第一个月工资照例支付给慈善事业。爱娃不记账。 “慈善事业还要记账!”她义愤地说。这慈善救济了什么人呢所有人吗救济的是所有庇隆主义分子。给予庇隆主义分子的还有助学金和社会援助商店。这家商店是一栋六层的大楼,里面各种商品应有尽有,甚至有成套的家具。只提供给庇隆主义分子。可是面对这么好的理由,谁还不是庇隆主义分子呢工业方面的头头们为这项事业埋单,知识分子受到逻辑困扰。经济学家们指出,这个挥霍无度的国家,本是世界头号牲口和小麦生产国,可人们却生活在吃黑面包和天天没有肉吃的条件下。

爱娃从清晨到午夜不停地工作,有时一直工作到第二天黎明。可是,即使在工作时她也喜欢盛装打扮。这种讲究的角色对她是一种放松。她效法路易十五的情妇蓬巴杜夫人,在理发师和指甲修剪师为她做头发、修指甲时,接见官方要员。“这是我的任务之中最容易的部分。”她说,一心想着让卑贱者们享受一切奢华的场面。当她为一个晚会做准备时,庇隆总是主持她的化妆,看到她那样的一丝不苟,不禁露出狡黠的微笑,说:“你的敌人们又会说你像一个女戏子、杂耍歌舞剧场的妞儿了。”她装衣服不用衣柜,而是整间的房间:一间只放晚礼服;另一间放帽子,有一百来顶;第三间是够上营人穿的鞋子。她的衣服都去巴黎最著名的缝纫店做。一个五层的保险柜分门别类地藏着她的首饰:镯子、项链、戒指等等,“全都是礼品。”她说。

可是,那些奢华的打扮,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蓝色水貂皮,是谁付的钱呢爱娃在国外的花销是怎样结清的,既然外汇实行配额她大概有个人的调节手段吧。“不可能,”她的侍女肯定地说,“她是在黑市上买法郎。这更贵,但更方便。”一位“无衫汉”嘲笑反对派说:“即使她没有衬衫,却不缺少其余的一切!”“无衫汉”们倒并不反感。首先她总是在他们面前盛装打扮。她看上去就像他们的降世为人的圣母,是他们的希望。然而她有缺点,但她并不讳言。她有些过分,而且缺乏节制。她把一位年轻新郎关进了监狱,因为这位新郎想收回自己的房子,因为他在父母家拥有规定的地位,可是一个有八个孩子的家庭占住了他的房子。她辞退了一个穷人接待中心的所有工作人员,因为有人把布罩扔在扶手椅上。“穷人难道就没有权利在豪华的环境里生活几天吗”她送三百个孩子去海边一家豪华大宾馆住了半个月。然后这些孩子又回到了他们简陋的家里。

不过自从她得势之后,增建了五千所学校,助学金比美洲任何国家都增长得快,超过了加拿大和美国。妇女们认识到她们在社会上的影响,获得了选举权。老年人也终于获得了关照。所有这一切都是过激地实行的,天知道究竟能维持多长时间。暂时吗,作为无与伦比的合作者,爱娃给靠军队右派上台的庇隆,提供了工人左派无可估量的支持。共产党人也敬重她。只有反对派抱怨(小声地,这更谨慎)、忧心忡忡。这不仅仅是出于阶级的自私,而是因为好运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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