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乡遇故知,故知是仇敌(4)

其实也不怪他眼拙。他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主要是我这饲养的人不太称职,把好好一个白胖少年养得面黄肌瘦,闻到肉就双眼发绿。再加上衣衫褴褛,怎么也难以想象这是曾经高坐在大陈皇宫龙椅之上的少年天子。

小黄听闻此言,才细细将他打量一番,半晌,惊喜出声:“是丞相家的哥哥!是丞相家的晏平哥哥!”

我越发羞愧欲死!

他怎么能露出一副他乡遇故知,且这故知必将救他于水火的蠢样呢?

最终的结果就是我跟小黄都下了大狱。

小小县城,我们俩隔壁的牢房人满为患,独我们两个住着单间,面对面可以看得到对方,虽然牢房是一样的臭,但显然这已经算是牢里贵宾级别的待遇了。

小黄从前对衣食住行分外挑剔,如今被我强力改造,已经养成了随遇而安的美德。他啃了鸡腿,现在大概是不太饿,倒头躺在牢里那堆干草之上,不多时就呼噜打得山响,连牢里寻夜食的耗子都被他这呼噜声吓得绕道而行。

可怜我腹中空空,饿得睡不着,流血的脑袋虽被兵卒粗粗包扎,但身下的干草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儿,令我辗转不已。我捏着鼻子悲怆回顾,爹爹从前对我的期盼乃是上得了朝堂,搞得了政党。不料如今我倒变成上得了厅堂,下得了牢房。

我正在苦苦回想三年前家中饭桌上的菜色,远处一阵脚步声,顺着牢内的青石板道而来。

那人行得近了,我喜出望外,连连大喊,:“晏将军晏将军,饿死了,快弄些吃的来,饿死了我你可就不好交差了。”

他正在行走的脚步一滞,显然不能理解我这卑微的愿望,更不能理解我这汹涌澎湃的热情从何而来。他只拿一双幽深的眸子定定望了我半晌,大概觉得我实在无药可救了,便冷着脸呵斥:“安逸,你就不能长长脑子?”也许冷脸只是习惯性,他从没给过我好脸。

我茫然地望过去:“吃都没得吃,快要饿死了,要脑子何用?”

他面上显出的鄙视神情,分明像我瞧着小黄那二傻子一样的眼神。但因为小黄其实不太懂这眼神,以往我这样瞧着他的时候,他必然欢天喜地地扑上来,将口水涂我一脸,不顾我的气急败坏,极真诚、极友善、极傻气地表达着喜悦之情:“小逸,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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