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滑过颤抖的腕子坠了下去,攥得太久太紧,虎口长茧火烧的灼红。只想为她将承天门下的地砖一一抽裂截断,让她在天上看着也舒服些。这也是他第一次骂人……原来他也会骂人,永远笑脸迎人的八王,永远暖暖微笑如他,却在这许多人面前终于歇斯底里地发了一次怒。
陆离朝他走了过去,蹲下身将长鞭握了手中,紧紧。再转过身时已是迎着皇帝的龙辇跪地,双手拖起那冷鞭,一动不动。
辇外的常内监揣着皇帝脸色只将一侧华语裳拉来了来吩咐过,即将她推了出去。
华语裳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向陆离,抬起的衣摆由风贯起,手触到那鞭子时只觉得咯手又冷。那鞭子又粗又长,却极其轻巧,握在手中的质感也十分好。她将鞭子收来,不经意地看了眼鞭柄,镂刻的一个“容”字极是扎眼。心一沉,原来是那容氏王妃的旧物,如今当着王爷的新婚大喜日,再拿来一看,实有几分心酸。
转身间,又听陆修恍恍惚惚的声音由风吹来——
“今日当着这么多人都在。我再问你一句,七哥。四年前的这时候你在哪?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为什么就没能救她!”
便连华语裳的步子都是一缓,好奇心作祟下不由得偷偷探去,见倚靠在门下的八皇子此时紧紧闭住双目,喉咙艰难滚动。
刹那间万籁俱静,所有人都似乎藏不住猎奇之心,他们轻轻敛息,只等待陆离开口回应。
斜落的阳光渐染云霞彩晕铺洒在陆离双肩,此刻他周身深红的温暖色调,也依然不能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似怔了好久,他没有回身,只是平静地回答:“那时我在永和宫同兰若成婚。”
陆修睁开眼,后脊贴着门墙无力地滑了下来,破碎恍惚的眸中再也映不出七哥一袭淡漠离去的身影。他颤颤地笑着,一声连着一声,似笑似咳,直到笑得颤抖。
四年前发妻的死日,他在永和宫,在生母定妃的主婚下,娶了发妻义结金兰的姊妹秦兰若。
四年后发妻的忌日,他带领迎亲队伍将大都督的女儿姚氏娶作继室正妻。
所有人都听见了,听得清晰分明,听得心底那样寒。承天门顿时像空了一般,那么多的人呼吸又都似在瞬间凝滞了。华语裳将两肩缩紧,惧怕地环绕周遭,却分明嗅到了一丝悲伤的味道。为什么心底也会陡然生出几分悲凉,自己从前并不是这样伤春悲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