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鬼胎(1)

第一章:鬼胎

1)

天佑二十五年春三月十一,是采选宫人进宫的日子。

阳光穿透层层阴霾,将一地细雨映染得五彩斑斓,重重宫宇殿舍绵延而去巍峨明煌。衣盏明华灿烂头的宫人们提着羊角灯挨着宫墙一路走着,绯色的宫女云褂没有厚重的繁缛,走起路更是轻声细语。这是一批新进的殿前宫人,亭亭玉立临风立,正由民间官员人家选来,方入了宫,还未来得及安派处所。

宫墙夹道对面的秀水廊子,雕金砌玉,阑干的壁画都是工笔师傅们以金粉玉漆一笔笔勾勒上去彩描颜色。那廊子只有宫里金贵的主人们才能走上去的,如她们这些宫女恐怕只有眼观歆羡地的份儿。廊子上拂来巧笑轻吟莺莺燕燕,这声音引得夹道上提灯走路的小宫人瞧瞧探眼看去,原来是皇子妃们打长春殿里出来,正走在瑶廊里,一路美人逶迤,皆是娇柔纤细,垂摆云袖与风起飞,长裙洒金随着飘逸开来。

几个小宫人看得痴了,不由得住了脚步,跟在最后的宫人不知前面人停下了,一路只低头盯着地面走,闷头闷脑地撞了前面几人,随着声声惊呼,身前几人连连向前倒地扑去,宫灯“噼里啪啦”落了满地。领路的常内监听了身后动静,连忙回头,一见宫人们歪七扭八躺了一地,连连跺着脚骂:“猴崽子们,才走几步就躺下了。”

一个小宫女扶着腰哼哼唧唧站了起来,指了指队伍里最后一人道:“公公,都怪她踩了我后脚,又推了我一把。”

常内监瞪着眼,提着袍子转了队伍最后,盯了一眼队伍最末那人,狠狠斜她一眼,确见她头也不抬,人恰猛地跪了下去,似是极其胆小。

常内监咳了一咳,探了眼她腰上的牌子,眼色转了转,忙道:“你就是那个颜筝?!”

这一声落,跪在地上的宫人起先还没能反应,似有些迟钝地缓缓扬首,点了点。

常内监围着她转了一圈,眼底闪烁着道:“你随我来。余的先散了,灯捡起来,都去全善库的前院候着。”

待周人都散了,偌大的墙道间只剩颜筝一人,冷风贯过她刺花纹印的绯色宫袖,袖口溜出一角白帕,绣有海棠花。常内监一眼瞧住,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混帐!来前没人嘱咐你这宫中最忌海棠?!还不给我撕去。”

颜筝似更有些紧张,额头上冷汗密集,但也不敢抽出帕子擦,忙将半个身子伏下去,连连磕起了响头:“大官饶了小人吧。”

常内监掏出袖子里的鎏金的鼻烟壶吸了一口,提了提神,头一抬叹气着:“你起来,随我后面去。”常内监一路转去四执库的后厅,推了一扇房门进了去,贴着南边一面墙的柜子,直接将她丢了身后,即抬了案上一盏灯,摸去柜子里,直到摸出个红漆牌子又拿袖子擦了擦上面沉积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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