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岁的中年男子,穿深蓝色的细条纹衬衫与小麦色的休闲裤,棕色的休闲鞋子沾了水,微微湿了鞋尖。黑色的长方形公文包,鼓鼓的,装满了深奥难懂的学术报告。发间已略略显现被岁月染白的痕迹。一向散淡,淳朴,真诚,无意功名。
这就是海茉的爸爸,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
海茉向前两步,弯腰拿过陈骁城手里的水管,冲了冲脚踏板,然后把水管又放回草地上。水流汩汩地漫过手指长短的青草,又窝在低矮处,形成小小的一个水坑,像透明的湖泊。
她没有应答爸爸的话,因为真的不懂。不清楚是否四十多岁的人还有做梦的权利。那个年纪,不是更应该脚踏实地认清现实才对吗?做错事的人总是习惯找借口,人人都是这样吧。
陈骁城拎起地上的公文包,掏出汽车的钥匙,不敢去看女儿的眼睛,只道:“不会再让你有压力,放心吧,丫头。”
她吸吸鼻子,单脚踏上车:“我上学去喽。”
“嗯,路上小心。”
没有说再见,心里的浓云却变得薄了。可以看见光,透过云层的缝隙落下来。她至少还相信陈骁城是个做事有担当的男人,只是一时打了个盹而已,被她推一推就会醒过来。
经过小区门口,意外地又看见男生的背影,浓密的黑色短发在晨风中微微抖动。难道,这么些天,他从未改变这个习惯吗?
“某人心情好像不错啊!”季修梵斜倚在单车上,见海茉过来,骑着车迎了过来,绕着海茉转了个圈,率先骑在前面,嘴里吹着口哨。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心里却轻松了许多似的。
什么江小沐河小沐的,仿佛都不再是重点。季修梵,你知道吗?我此刻只有小小的心愿而已,为所有我爱着的人保护住他们原本的安宁与从容。我只是不想让天塌下来,不想再也看不见你的脸。
9
六月,合欢树的花期渐渐近了。
日光,一天比一天雪亮。
海面,好像不再有大的风浪。即便是黑夜,灯塔也有安宁的光,让夜里睡不着的人,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超人,地球已经安全了吧。
10
宾馆的走廊里静悄悄的,顾予浓并不需要刻意放低脚步,踩在厚实的绣花地毯上根本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他看着房门上镀金的门牌,默默地想了片刻。812、812、812……像魔咒一样的门牌号占据了他整个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