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缃绯而言,太和郡主费尽心机尚且不能如愿以偿,她这个做奴婢的自然不会痴心妄想,危难之中能够抓机遇,已然足够。
年关将至,眼下又正值顾太后的千秋,宫中上上下下自是忙得脚不沾地,宣帝贵为一国之君更是忙到头里。大周的臣国新罗、百济、高勾丽、琉球、扶桑、西域等十国纷纷遣出男女船只入天朝朝贺,各国使节团与贡品如流水一般送入宫庭。
他在召见完各国使节之后已近晌午,李十全见国君满面倦容,连忙摒退宫人放下层层帘慕,熙熙攘攘的乾元宫静了下来,瀛海内静得只能听到什锦阁子上西洋自鸣挂钟“嚓嚓”走过的声音。
宣帝因下午还得赶着前往永寿宫向顾太后拜寿,并不曾宽衣,便褪了身上披着的那件拿天鹅绒拈了金线织的呢羽,只穿着百花攒龙缂丝袍子坐在暖炕上,从一旁朱漆的炕桌拾起那幅淡彩的花笺,慢慢的看。
有别于宫中女子常用的艳色花笺,宋才人托宫人呈进来的这幅花笺以碧云春树为底,浅绿色的纸笺极其雅致,上头依旧是簪花小楷,落笔虽纤弱无力,然一行娟秀的小字却极其工整: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却是晏殊的《蝶恋花》。
宣帝见了不免莞尔,她喜欢晏殊的词。
当日,他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却没能与她见上一面,他有多么的失望,甚至隐隐感到苦恼。
他可是乘兴而来,难道,还要教他这个九五至尊败兴而归。
她可知,他是为了她才在雪地里吹箫的。
宣帝总觉着,她虽抱病于武陵宫想必也听到他的箫声了……就算,她并不知晓是他吹箫,可兰心蕙质如她想也必为这箫声所引罢。
一想到宋才人,独自抱病于清冷的宫中,宣帝便觉心头凉凉的,从前的一切竟是他太过于严厉而无情了。
如她那般柔美娉婷的女子,总是格外惹人怜惜。
宣帝有些心神不宁,兀自坐起身走到大案前,提了朱笔,就要回信给她,却不知怎的,平日里满腹诗书如他,手下竟有千斤重,居然连一个字也不出。
他只觉惘惘的,不应该啊。
若传了出去,笑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