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装着水晶项链的盒子仍然在我手里,它曾经承载我过多的寄望,现在却失去最后一丝光芒。我原本打算将它丢进路边的垃圾桶,但转念又收了回来,重新揣回大衣口袋里———我已经不是阔少爷了,没资本用这种方式耍酷,何况将为她准备的礼物丢进垃圾桶,怎么看都是一种亵渎。
当我走进F大校门,经过一面风纪镜,这原本是用来提醒学生注意日常仪容,但此时它照出我的糗态。一顶做工略显粗糙的圣诞帽,红色的顶,白色的边沿,软塌塌地着在我的头上,只露出一缕凌乱的额发。
如同一个小丑,一个拥有劣质道具的小丑,失魂落魄的小丑。
从圣诞节到元旦,我都过得浑浑噩噩,似乎灵魂游离于虚空,不再属于我自己。起先只是重感冒,而后呼吸道感染,又是咳嗽又是喷嚏,仿佛即将不久于人世。我向老板请了假,又让甫仁去买了药,开始漫长的养病之旅。
尽管如此,我对生活依然抱有积极进取的心态,每天都喝着板蓝根,嚼着白加黑,裹着军大衣,陪那帮家伙通宵打麻将或玩牌。这次我不再像以前那样点到即止,而是敞开了干,搞得五楼那对哥们儿往取款机跑了三趟。
“平时见你打牌挺温的,今儿生病了反而手气这么好,怎么回事嘛?”输钱的人有些沮丧,开始质疑我是否有猫腻。
我听不出弦外之音,循循善诱道:“中国人讲究各种气嘛,同时又认为万物平衡,此消彼长,所以我体气弱,运气自然要好一点。”
他们看着我一脸严肃的表情,不知道所言虚实,听得云遮雾绕的。大学里千人万相,思维与喜好各不相同,其中不乏嗜好特别的,譬如专研一楼专研周易八卦的,二楼那个喜欢用咏叹调说话的,像我这种偶尔假装出来的唯心论爱好者更是数不胜数。赌徒无论大小,大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相信唯心论,进而产生两个极端,或是盲目地相信自己的主宰能力,或是信仰一切皆有天命。
甫仁显然是前者,他喜欢与命运博弈,像在高空走钢丝,像在刀尖跳舞。在我认识的诸多朋友里,他的存在感尤为突出,心思也最缜密,譬如眼下,他是唯一能够看出我对宗琦佑的态度发生微妙变化的人。倘若这事儿搁在别人身上,大都唯恐避之不及,不愿意掺和这种狗血的麻烦事。
但是,他不同,他乐于掺和。
肥昊最近认识新的妞儿,如今耐不住寂寞,与新欢勾勾搭搭缠缠绵绵卿卿我我,天一黑就出去鬼混了。恋爱这种事情兴许不过如此,沉迷其中时觉得非谁莫属,一旦放下了,才知道自己的幼稚。
三个人炸金花显然没意思,打麻将又三缺一,于是康子提议喊宗琦佑来,而我直接打电话给楼上的家伙。甫仁没有发表意见,他袖手旁观着,任由康子拨通电话。最终,楼上的家伙表示鏖战通宵,无力出兵,而康子那边得到肯定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