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非常厌恶麻将这一存在,而母亲集狂热的牌瘾与拙劣的技术于一身,她可以支配的那些钞票基本被她的牌友们掏空了。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的心态竟然毫不畸形,仍与室友们指点江山,激扬麻将。
肥昊来自湖南,他拥有魁梧壮硕的身材,捏着拳头像砂钵似的。大家都喜欢肥昊,他是我们的吉祥物,偶尔兼任威慑性的打手。他为人憨厚,经常独自傻笑,有一天他在课堂上莫名其妙地傻笑起来,刚走上工作岗位的班主任被他笑得发毛,问道:“你在笑什么?”
肥昊规规矩矩地回答道:“不小心挠到自己的痒痒了。”
他与我的交情特别铁,曾有一段时间每天整天跟随着,无论我走到哪里,他都形影不离。他喜欢走在我的左后侧,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不明真相者误以为我多么了不起,到了携保镖出行的地步。
起先我以为这是我人格魅力的体现,后来才明白,这家伙有严重的主见缺失症,譬如午餐在哪里吃,下午去打台球还是打篮球,都要别人替他参考甚至决定。
幸好他开始恋爱了,我才摆脱这个彪形大汉,重拾一个人的自由。悲剧的是,他的恋爱对象是中文系的一个女孩,同样毫无主见,我几乎不忍心想象他们俩在餐厅点菜的情景。
另外两位,甫仁和康子,我不想过多地描述他们,因为“贱人”一词足以概括。
甫仁家境殷实,他的老爸拥有一个传奇的人生,据说他是新中国第一批在后背纹翻江龙图案的人。他爸是时代的弄潮儿,回回冲在最前端,差一点就要一个人跨时代。且不说之前黑白两道轮流转,新的十年里他爸开拓进取再接再厉,又准备在政界大展拳脚。
“你爹这野心也太大了吧?”康子忍不住泼冷水道。
“红,红与黑,不都,都一样嘛……”甫仁这样回答道,他的目光向我这边瞥过来,会心般地一笑———有些事情兴许只有我和他知晓其中情况。在中国,就像赌场能够存在必然得到有关部门的庇护,甫仁跟在他老爸后面,所见所识应当不逊于我。
我家老头子说,说了,等在政界扎稳根基,咱,咱就金盆洗手,一清二白,以后还打算在F打买个函授文凭,当,当儒商!
没错,甫仁有些口吃,据说从小便是这样,但女生们依然趋之若鹜,认为他是一个有趣的家伙。他的口吃并非某种缺陷,而是思维太快,以致超越组织语言的速度,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