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 初觉(3)

民国十年,上海租界盛极一时,大批外国人在上海定居,典当行那块地恰属法租界扩张范围内,眼看无计可施,只能任由政府拆办。宫夫人含着泪几天咽不下饭,整日跪在祠堂里祈求佛祖保佑,切不可断了宫家的生计。

彼时,宫惜之刚刚随着一位大有名望的商贾去了一遭法国,回来时深受触动,正逢遇此劫难,便让宫叔找人领着见了法国公使里德先生,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同洋人达成协议,在霞飞路附近办了一个洋行。

这便是当时轰动上海的中法合业银行。

自此宫家复又兴盛,年纪轻轻的宫惜之也成了上海商界备受瞩目的一匹黑马。

一个月前,宫惜之与雄称上海地产的陶友易先生喜结亲缘,将于下月初迎娶他刚刚留洋归来的独生千金白微澜。

白微澜跟从母姓,其母白氏乃清末大臣之后,到了这代只余一女,如今陶友易居然赞同舍女抛姓,嫁入宫家,一时议论纷纷。

而这位白小姐更是神秘莫测,自小留洋在外,十余载未回国一次,传闻月前回来之后便无人见过其真貌,正值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为何连夫婿都未曾见过便要速速出嫁?

这也正是今日饭局的真正目的,双方家眷首次会面。

宫惜欢一进雅间便望见母亲正低头跟大哥说话,天花板上悬着红色的日本吊扇,墙角一座红漆雕花博物架,上方摆着一大盆栀子花,花开的正好,余香清韵。

七月的天,外头的倒西太阳依旧热烘的难受,窗子上挂着隔热竹帘,依稀可望见外面一排等高的圆木竹林。

宫惜在懒洋洋的脱了外衣坐下,兄弟两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宫惜欢也蹭到母亲边上,宫夫人瞧着他俩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宫家自从你们大哥当家后,连规矩也不晓得到哪里去了!"

宫惜在提起桌上的茶盏兀自到了杯凉茶,调侃道:"说笑呢,咱们家最有权势的人不就是您老人家么?"

宫惜之也不搭腔,自顾自抬腕看了一眼手表。

宫夫人没法,只得忿忿地咒了一句,"真是冤家子!叫你好好的实业不做,跟着你大哥也不花心思,非要跑去军阀凑那门子热闹,你当下有了点风头,还不知道被谁盯得紧呢!"

宫惜在一听她又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立刻转了话题,随意丢出一句,"这白微澜好排场,干留我们一家人在这等她。"

宫夫人瞥了他一眼,瞧着包间门口,劝声道:"人家是客,别急躁,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话刚落,外头便响起一阵渐进的脚步声,宫惜之便从容地迎到门口。

宫惜欢本就对未来大嫂甚为好奇,微微探着身子望向门口,却只看到陶友易带着他现任夫人款款而来。

因为白微澜的缺席,气氛不免生冷,宫夫人面上和气,心中自是不快意,而宫惜之站立一旁,英俊的眉眼同往常一般浅略冷定,难辨喜怒。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