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 梦里惊鸿(21)

辛酒里转过身,清冷的眼底三分讥诮两分漠然,然后走到餐桌边,认认真真地将餐盘全部打乱,摆成莲花的形状。

"我没权指责你铺张浪费,但至少,吃饭是一家人联络感情的形式,如果你连这点都不懂,我不介意善意地纠正你,宫大少爷。"

整个饭厅寂然沉谧,头顶的吊灯打出一片柔和的色泽,他抬眉凝视着她苍白憔悴的脸,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那双双星辰般的瞳孔中挣脱出来。

只稍一瞬,就让他一向巍然不动的傲慢溃不成军。

不过有些人与生俱来就骄傲惯了,他们只需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众人便不得不俯首称臣。宫惜之便是这一种人,拒绝被人指手画脚,拒绝认错,拒绝承认自己的感情。

指尖的餐巾被拧成一团,他缓缓起身,变成俯视她的角度。

薄唇轻启,毫不留情的给她重击,"那不过是你们平民百姓苦中作乐的想法,你来了这里就要遵从这里的规矩,记住你的身份,你首要做的就是配合我。"

神经传出快感,他不受控制地阴冷一笑,"像你这样固执又可怜的人才会抱着那点微薄的自尊心不肯放手。我找你来代替白微澜,是要你去超越她,不是找你来讲那些可笑的酸道理。"

"就你这样不明就里的清高,拿什么跟白微澜比?"

对峙结束,那种凌人的快感转瞬即逝,他渐渐僵硬,丢下满桌饭菜随着渐远的脚步声,辛酒里蓦然清醒,可双脚却被定在原地,犹如倾盆冷水浇透全身,连四肢百骸都透着凉意。

他洞若观火的斥责如同烈焰般疯狂灼烧着她每根神经,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仅存的尊严就被他狠狠踩在脚下,可是她知道,他说的并没有错。

早前,她就从书上看到过一句话:若对自己有太多的自省,触摸到生命之深渊,便黑暗更长。

她早已生活在黑潭之下,因为罪恶太多,因为没人救赎,她便放任自己,任由偏执蛮横地夺去理智,她一直近乎疯狂的凌虐自己。

倘若,倘若她早点觉悟,是不是便能看到一丝光明?

幽暗的会客厅中。宫惜之独自靠在沙发里抽烟,沙发柜上一盆苍竹遮掩了他半张脸,半明半媚的光线中,依稀可见蹙紧的眉头。

一室璀璨的光华,她静静地蹲下身子,捂住脸。

那瘦削的身影烙在脑海里,他吐出烟圈,黑眸朦胧,她哭了吗?

茶色的烟灰缸里散着数个烟头,他直起腰,将手中的香烟慢慢碾灭,向来规整的袖口挽起了两寸,凌乱却依旧不失肃然。

房门被叩响,随后传来她平静无波的声线,"是我。"

短暂地微讶,宫惜之收起满腹思虑,起身开了门,目光触及她时,瞳孔骤然放大。

她穿着一条及膝的珍珠白连衣裙,圆口波浪领,不长的头发用丝带束在脑后,露出一段细腻白皙的脖子。

她从容地交握着双手,一双眸子异常清澈,可那抹浅淡的笑容后却隐藏了更多他看不清的东西。

他紧抿唇线,目光似凿。辛酒里微微一笑,"我在衣橱里挑了一件,合你心意吗?"

看他不语,她又伸过手去,却是推开了他身后的门,收了目光低喃道:"这里头烟味太重,呆久了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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