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之贰 所相(2)

不能控制的。

地震山洪海啸。

不能控制的。

羡慕嫉妒恨。

不能控制的。

面对你时想起他。  

"爸,总有人问我为什么要戴口罩,我怎么说?"每次被人问起,柴屿真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总是忘记问爸妈自己该怎么向别人解释这个。

"嗯……说身体不好就行,不用解释太多。"

"哦。"柴屿真点点头。事实是柴屿真的腺病体质,时常发烧卧床不起。觉得自己是病菌携带体,不想带给别人麻烦。

[二]

爸爸教的"身体不好"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星期四,到门静流家学习的日子。柴屿真好不容易说通门静流,答应可以跟他一起走,结果刚放学,门静流就迅速牵着李玛丽的手离开了。柴屿真怒了,抬腿猛追,想要把门静流抢回来。

末了,未遂,只好一个人走。

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天色就很不好,柴屿真看了下时间,凭着头顶的密云预设了一个雨会落下来的时间点,然后匆匆向门家赶,可还是被这场触不及防的雨拦住了去路,不得不躲在高架桥下面避雨。这一切悲惨遭遇都要怪自己在二十分钟之前自作多情地打电话给爸爸,"你不用管我,让我自己到门家去!我是可以找得到的!相信我!"没想到雨会来得这么快。

你们千万不要浪费口舌,说一些隔岸观火"再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这样的话!因为柴屿真的电话没电了,现在又被困在洞穴一样的高架桥下,没有通讯设施。从高架桥上轰鸣而过的火车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想法带给爸爸!

不大不小的雨势催使夜色提前降落,上午零上二十度的好天气与此刻的阴冷相比,好像是一个绮丽蛊惑的幻象,人们都穿着单衣。车辆纷纷亮起车灯,黄色的光线肆无忌惮地晃着人眼。贴在桥墩上牙科诊所或者小美容院的广告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冷风嗖嗖地从柴屿真光滑的小腿窜上来,制服裙子被风鼓起,冷空气像条攀附在身体上的蛇,于是柴屿真干脆蹲了下来,用裙摆裹住小腿,努力将可怜兮兮的自己缩成一小团。  

凭借以往的经验,在雨天打车碰上空车的几率仅为百分之一,叫车热线从来都没有打通过。柴屿真只好徒劳地向经过的各种车辆挥手,说不定会有好心人来帮帮自己,当时是这样想的。不过事后觉得有点荒唐,就算真的有人肯载自己,自己也没有胆量坐吧?谁知道会不会倒霉地遇上变态杀手。

不记得过了多久,柴屿真的手脚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终于有车向自己靠过来。

却不是空车。

坐在副驾驶的人摇下车窗,是位让人有种想要亲近面相的中年妇女。

"你到哪儿?"那个女人问。

"海……"嘴唇有些哆嗦,柴屿真深呼吸了一下才说出来,"海洋国际。"

"上车吧。"

"嗯?"

"上车吧!"

"哦。"

柴屿真发麻的双腿支撑着身子坐上车,热气迅速地将柴屿真包围,强烈的温差让柴屿真的脸在瞬间红了起来,头些微地疼。路上,司机和那位中年妇女一直在聊天,柴屿真不可避免地听到几句,发现那是一对夫妻。突然女人回过头问柴屿真,"你戴口罩干嘛呀?马上就要到夏天了。"

"这个……"戴口罩,却光腿穿裙子,这个组合确实很诡异,"身体不好。"

"哦。"女人转过头,继续和丈夫聊天。直到柴屿真快要下车的时候,女人才再次回过头,将一把伞递给她。红色的,长伞骨,非折叠式,伞上的字已经模糊,应该是某种商品的附带赠品。

"拿着吧,别淋到雨!身体不好更应该关注天气呀!"

"呃……"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势让柴屿真不想拒绝,可是又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可以接受。

"拿着!"见柴屿真在犹豫,女人热情地将伞塞到了她的手里,"不用还了,看校服你是高中生吧?我儿子生前也是。"

生前?

"他叫阮孝弘。"

阮孝弘三个字在柴屿真的眼里缀成一个鲜活的形象,流转于迷蒙着泪水的双眸之中。

柴屿真很懵地付钱下车,忘了是以怎样的心情撑开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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