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梅兹毫不退让。“但有支手枪又怎么呢?我——”
“我倒想有一支。”蒂尔斯说。
“——我什么时候想要,我就能给自己弄一支来,”梅兹仍不退让,“那家伙四处晃悠寻找手枪,而我们在这里干等,都一样等待挨炸。”
“至少在我们上岸时,他已经有了手枪。”蒂尔斯坚持己见。
“我们还上得了岸!”
“嗯,要是我们上不了岸,这也没有关系,”蒂尔斯说,“至少,他干了点事。不像你我光坐在这里,一个劲地冒汗。”
“甭说了,蒂尔斯,甭说了,”梅兹坚决地说,“你要去干点事,就去干吧!”
“我想我会的。”蒂尔斯愤愤地站了起来,拔腿就走。突然他又转回来,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你知道吗,我不是只有一个朋友!”他说,“不只有一个!你不只有一个朋友,我也不只有一个,知道吗?”蒂尔斯发疯似的把脑袋转了一个大圈,把他身后的整个连队都圈在里边,“在这支部队里就找不到一个人了?找不到一个人?要不是我们人全被打死了?……”蒂尔斯猛然不说了,但他问话的音调仍然拖着,声音还很响,没完没了地在他脑袋周围的空气中荡漾,就像步兵登陆艇撞在大船上时受损的钢铁发出久久回荡的铿锵声。“找不到一个人?”他没有把握地说。
“我有朋友。”梅兹说。
“你有朋友!”蒂尔斯狂吼,“有朋友!哈哈!”随后他的声音降了下来,变得有气无力,“我上那边去玩扑克。”他转身走了。
“反正我不向他们借钱,也不借钱给他们,”梅兹在他背后说,“你要钱吗?你要钱吗,蒂尔斯?”他在后面追着喊,发出一阵笑声。他再次把双膝紧贴在胸上,仰头大笑,对自己的机智洋洋自得。
蒂尔斯先到小个子奈利·库姆斯那里玩扑克。奈利身材瘦弱,金发碧眼。他跟通常一样在发牌,原先一盘为十美分,现改为一局二十五美分。为此,他给玩牌的人提供香烟。他从不允许其他人发牌,只由他一人发牌。蒂尔斯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跟他玩,特别是大家都怀疑他玩牌时爱做手脚,可还要跟他玩。再往前几步,还有一处在玩扑克,那里很正常,轮流发牌,但是蒂尔斯掏出皮夹子,从里面取出几张钞票,坐到了奈利一伙人那里。要是该死的等待就此完了,那多好。
多尔跟他想的一模一样。前一段时间他脑子里尽想的是搞到支手枪,结果他都忘掉了可能会遭到空袭。在他离开梅兹和蒂尔斯之后,他一直在铺位间的狭窄的过道里挤来挤去,直至再次找到了法伊夫和“大个子”奎因,把弄到的那支手枪给他们瞧一眼。不像梅兹和蒂尔斯,他们俩对他的本领表示赞赏,同时由于他对如何弄到它轻描淡写,说得很是轻松,他们觉得他得来全不费工夫。即令多尔现在这般得意洋洋,可他还是无法摆脱会遭到空袭的苦恼,心烦意乱。他想如果在他拼死拼活弄到这支枪以及所有这一切之后,这些东西却给炸飞了……他简直无法想下去。真是活见鬼,他也许一次也用不上这支手枪。太可怕了,太令人泄气了,多尔感到就像掉进了一个深渊,成了毫无用处的废物。
奎因和法伊夫都提到他们或许也会去给自己弄一支手枪,因为看起来弄支枪并不难。但多尔并不鼓励他们去弄,他说时间太紧了,看来已经来不及了。他说他们该早些时候动手。他没有对他们说他在楼上还看到另一支手枪。总之,他不是靠自己想办法弄到的吗?为什么他们不该自己想办法呢?再者,万一楼上的人发现少了一支枪,他们一定会提高警惕,这样对他的朋友很危险。所以他不告诉他们是为他们着想。在规劝他们一番后,多尔回到自己的铺位去,检查一下自己的装备,反正没有其他事可干。正好在这个时候,他猛地发现威尔士军士长站在自己面前。军士长满头乱发、阴森可怕的身影,还有他那张诡秘狂野、故作深沉的脸庞直对着他。
“你要用那支该死的手枪干什么,多尔?”他凶狠地笑了一下问道。
多尔刚找回来的自信心在这双眼睛面前一下子蔫了,脑子发蒙,成了一盆糨糊似的。“什么手枪?”他喃喃地说。
“这支手枪。”威尔士大声喊道,并上前一步,一手抓住挎在多尔臀部上的手枪套。他慢慢地把多尔拉近自己,直到两人相距只有几英寸,然后直接对着多尔的脸狡诈傲慢地咧嘴冷笑。接下来,他拽住手枪套使劲地前后来回摇动。“我指的是这支手枪,”他说,“这支手枪。”威尔士脸上的冷笑慢慢消失了,留下的是一副阴森可怕的表情,两眼杀气腾腾怒视对方,让人躲也躲不及。
多尔个儿相当高,但是威尔士比他还高。这使多尔处于不利的位置。尽管多尔知道他是故意收敛起脸上的冷笑,有点演戏的成分在里面,但他还是被吓得四肢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