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国如今民风开放,姑娘家的作风大约都如此大胆。
我们要去的茶楼叫做清水居,因坐落在清江堤岸,靠窗的雅座可一览江中景致而得名。不仅装潢豪华气派,还附带茶点娱乐,是达官显贵消遣的好去处。但现下里正值冬日,江中一副枯态,万物皆在冬眠,雅座上反倒是人烟稀少,即使有来晚了没占到中间坐的,也都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譬如我跟蕴华。
介于之前的误解,我一路上都没同他讲话,他也甚配合的没来招惹我,只闲闲地走路,闲闲地饮茶,时不时不经意地看我一眼。
我本该觉得这是个识时务的好青年,但他那悠然自得的神态却莫名的让人牙痒痒,仿佛在说:“我不用语言打击你,就用沉默气死你。”委实可恨。
为避免给自己找不痛快,我只好低头用茶点,闷头听闲书,坚决不去看他。
说书先生正襟危坐,正做着开场白:“众所周知,这冬月十八是福昌公主的生辰,然而今年的冬月十八,却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之事。这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各位欲知详情,且听我细细道来……”
惊堂木一拍,又接着道:“今年的冬月十八是个月夜,栖凤山上一片白亮,突然,一团乌云遮住清冷月光,七年相安无事的公主坟迎来了首批盗墓人造访。此刻,把守公主坟的侍卫睡意正酣,无一人知道当下的情况,只有起来小解的赵漫山迷迷糊糊瞧见四五个黑影。那四五个黑衣人动作之迅猛,手法之熟练不是一般盗墓人可比拟,赵漫山深知遇上高手,以他一人之力必然难敌,当即便唤了同僚们起身。不想这十来个侍卫也不是黑衣人对手,只三两下便被打翻在地。赵漫山以为,这打下去会被杀死,公主坟被盗会被处死,左右都是死,倒不如逃出去通风报信,只要朝廷及时截住盗墓贼,自己报信有功,兴许能逃过这一劫,当即便撇下正在拼杀的同僚,爬上马背飞奔而去……”
细微的光线透过窗户纸照进来,停在离桌脚不远处的地面上,斑驳了一地碎影。我百无聊赖地趴在楠木桌上,打了个哈欠想,这说书先生废话太多,说来说去就一个中心点,若是让隔壁的徐二娘来说,铁定就一句话:“你们听说了没有?栖凤山的公主坟被盗啦!”多么主题鲜明,直截了当。
蕴华斜我一眼:“很无趣?”
其实也不是无趣,就是觉得这时间过得慢了点,这评书讲得慢了点。若是我平日里为打发时间来听,就挺快的,不情不愿地请别人来听,那就一定是慢的。这就好比去青楼找姑娘,自己去,那一定快活的,请别人去,那一定是不快活的。但我又不能将这些想法说出来,只好勉强笑笑:“也不是,就是觉得他说得慢了些,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结局罢了。”
他兀地笑了一声:“你想知道结局?结局就是那盗墓贼只偷了块玉,其他丝毫未动。”
我愣了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没说话,转头继续听书,半晌,淡淡道:“在帝都时听说的。”
我恍然,并惊叹于这惊人的八卦传输速度。蕴华是冬月十九这天从帝都来的青州,不过短短一天时间便已知晓公主坟被盗之事,可见群众的力量是异常强大而变态的,这也证明当年福昌公主开仓济民之事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遍黎国确不夸张。
这厢我还没惊叹完,那厢楼梯口一个熟悉的鹅黄色身影婀娜多姿地扭进来,待我看清楚容貌,又是一惊。忙扯了扯蕴华的袖子道:“既然你早已知晓结局,这评书听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不如……”